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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麓山高達百丈,連巒疊峰數十里,有如一道天然屏障,橫亙長沙西面。主峰雲麓石骨蒼秀,山下湘江北去,如玉如帶,桔洲浮碧江心,山的北面有望月湖,一片秋水長天連著紫氣青煙。
嶽麓書院就建於山林間,往日廊殿樓閣依山畔石,朗朗書聲迴盪在山花翠葉間。憑欄遠眺,雲帆出沒江波里,古城牆廓盡入畫圖中。
但現在,嶽麓書院被叛軍損毀嚴重,八成以上的殿閣學舍已毀於戰火中,剩下一片令人唏噓的廢墟。
不過秦牧遊興似乎沒有被眼前的廢墟影響,書院沒了,山林秋色還在,湘江還在,望月湖還在不是?
一群人行至清風峽,此處三面環山,一面臨江,秦牧便讓人在山石下襬開酒食,大家散坐在樹下,吳有道和幾個教授坐在一起,秦牧則和楊慎、邵華、何亮、還有邵華的一個朋友叫郭金臺坐在一起,楊芷幾女側坐於稍遠處的草地上。
一杯酒下肚,秦牧頓時詩興大發,望著山下澹盪的湘江高吟道:“憶昔秋風裡,尋朋湘水旁。勝遊朝挽袂,妙語夜連床。別去多遺恨,歸來識大方。惟應微密處,猶欲細商量。”
哎,他這詩一誦出,吳有道堅硬的表情立即鬆弛了下來,原因嘛,這首詩是朱熹回憶起與張栻在嶽麓書院討論學問的情景時作的。
他撫著那花白的鬚子,一臉嚮往之色嘆道:“遙想當年,朱張兩位先師會講於嶽麓書院。天下轟動,前來旁聽者絡繹不絕,一時輿馬之從,飲池水立涸。此等盛景自兩位先師之後已不復見矣。可嘆不能生於斯時,是為老夫平生之大恨也。”
“噢?這麼說來,吳山長是想做宋人,而不願做明人嘍?”秦牧含笑發問,似是無意,但旁人怎麼看怎麼覺得他是挖好了坑等吳有道往下跳。
吳有道滿是褶皺的臉上頓時一片醬色,吭聲答道:“巡撫大人慾加其罪,何患無詞,老朽今年已八十有四。早已參透生死,倒也不懼怕這些了。”
秦牧哈哈一笑說道:“本官要殺人,拔刀就是了,需要找這些理由嗎?”
在場的人誰也沒想到秦牧會說出這麼彪悍的話來,包括楊慎等人,也不禁臉色微變,秦牧這樣的話近乎強盜理論,很難想象會從他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來。
“換句話說,本官方才那句話並不是要給你加罪,本官只是想告訴吳先生。社會在不斷向前發展,學術也要不斷向前發展才行,在學術方面,只有始終抱著懷疑的態度,大膽否定,小心求證,不斷完善,方能進步。一味抱著古人的大腿,而沒有自己的思想創新。這本身就是一種倒退。”
這下吳有道來勁了。正想擼起袖子在學術上教訓一下秦牧,結果秦牧“鏘!”的一下抽出巨闕劍。淡淡笑道:“你若是想從思想上打敗我,我就先從*上消滅你,不信你試試。”
“你........辱沒斯文。辱沒斯文.......”
“停!”秦牧突然大喝一聲,把吳有道震住,然後說道,“本官是官,不是學者,所以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學術辯論上,湖廣千千萬萬的百姓正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如何讓他們安居樂業才是本官需要考慮的事情;
本官知道你信奉程朱理學,執掌嶽麓書院以來,一直致力於消除陽明先生心學的影響,現在本官可以明確告訴你,本官不喜歡理學,而傾向於心學。理學與心學都講究格物至知,而至知之後呢,理學追求的是“天人合一”,心學追求的是“知行合一”。兩者之間的差別正是本官看不上理學的原因所在;
即便真讓你天人合一了,理學追求的也不過是自身修為,你成聖人了,於普通億兆生民卻毫無好處。而心學講究的是明白萬物其中的道理後,便去身體力行,這有救世的意義在內;
同樣是透過格物至知,但結果卻天差地別..........停,你別想反駁本官,本官現在就給你擺一個事實,從二程到楊時、羅從彥、朱熹、呂祖謙、楊簡、真德秀、魏了翁、許衡、吳澄、曹端、薛瑄、吳與弼、邱濬、陳獻章等等,一大堆理學名家加起來,對國計民生的貢獻還及不上陽明先生一個人。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你們追求的是天人合一,而陽明先生追求的是知行合一;
卓吾先生說得好,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如今天下紛亂,億兆生民衣食無著,顛沛流離,國勢危若壘卵,外族虎視眈眈,當此之時,不求知行合一,拯救蒼生,難道要天下蒼生都跟著你們天人合一嗎?”
秦牧根本不給吳有道說話的機會,隨即說道:“你們研究理學,本官不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