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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裡的大明君臣似乎有些不可理喻,或者是他們對宣府大同的“精銳”太過自信。
總之李自成的主力在山西,明廷卻將設防的重點擺在北京到保定一線,主要防備的是從南來進攻的大順軍偏師劉芳亮一部。代帝出征的東閣大學士李建泰就駐在保定。
結果宣、大總兵接連投降,就連居庸關這道京西門戶的守軍也望風而降。
京西門戶突然失守,京城裡的君臣還不得而知,當他們接到訊息時,李自成已經率軍席捲昌平、沙河等地,兵鋒直指京城。
猝不及防的京師頓時陷入無盡的恐慌之中。
更可怕的是,大順軍已先派出大量的人員扮作往來客商,在京城內外四處傳揚說大順軍不殺人,不愛財,不姦淫,不搶掠,平買平賣,蠲免錢糧,且將富家銀錢,分賑窮民,頗愛斯文,秀才迎者先賞銀子,嗣即考校,一等可作知府,二等可作知縣;
大家聽說選來的府縣偽官多是山陝秀才,更信以為真,於是不通秀才,皆望做官,無知窮民,皆望得錢,拖欠朝廷錢糧者,皆望蠲免;
民間到處在傳播“開了大門迎闖王,闖王來時不納糧”等語。人們把迎接李自成稱為“迎真主”,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窮苦百姓急切地盼望著大順軍的到來。
三月十三日,大順軍放火焚燒大明位於昌平的皇陵之後,迅速兵逼京城,兵部匆忙派出探馬前往昌平打探敵情,結果這些探馬直接投降大順軍去了,沒有一個人回報。
大順軍前鋒遊騎已經到達京城的平則門,城內的君臣對敵情還一無所知。
三月十七日,大順軍對京師完成合圍。開始圍攻九門,重點攻打彰義門,門外原先設立的三大營,全部向大順軍繳械投降了。
京師長其缺少糧餉,士兵逃跑的非常多,到此時還在城牆上防守的少得可憐,無奈之下。崇禎只能用宦官補充;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
這最後的時刻,太監竟成了守衛京城的主力,對於那些整天慷慨激昂,大罵閹黨的文人來說。真是莫大的諷刺。
而金鑾殿上,崇禎召叢集臣問對策,結果沒有一個人出聲,包括在二月份剛剛接替陳演出任內閣首輔、一向口若懸河的魏藻德也是一聲不吭。
崇禎強忍著憤怒掃視著耷拉著腦袋的群臣,城外炮聲隆隆,大殿裡一片死寂,崇禎再三催問,仍是無人作答,心中不禁極度悲涼。一言不發。離開那張金龍盤繞的龍椅,也不說散朝,徑直走入龍椅後面的屏風去。
這時大殿中終於有大臣開始蹭鼻涕抹眼淚,低聲嗚咽,弄得整個金鑾殿裡愁去慘淡。彷彿個個死了爹孃似的,那種末日的悽愴讓人不忍多看。
與城內金鑾殿上的死寂絕然相反的是,城外的李自成大帳之中,正進行著一場激烈的爭論,這次大帳內只有李自成、丞相牛金星、大國師宋獻策三人在場。
只聽牛金星說道:“大國師可曾想過遼東的明軍勁旅以及滿清韃子?大因師可知欲得天下者,大義不可失?”
宋獻策立即駁道:“大王順天而行,順應民意,何曾有失大義?”
“大王在太原剛剛頒佈詔書,言明君非甚暗,此時破城弒君,豈不失之大義?”
宋獻策被駁得啞口無言,牛金星趁熱打鐵,轉頭對李自成說道:“大王,我軍在山西損失不少精銳,此時破城雖是不難,但破城弒君,先失大義,緊接著又成眾矢之的。如今竊居湖廣江西的秦牧已成勁敵,四川的張獻忠也成割據之勢,更可慮的是關外的韃子;
韃子這些年來年年扣關而入,大王一但入主燕京,第一個要面對的恐怕就是韃子的鐵騎,真到哪時,攻守易位,大王立即便陷入崇禎現在的困局,全力應付韃子恐怕尚且力有不第,更如何去掃平南方?
咱們不得不全力和韃子拼消耗的時候,秦牧、張獻忠卻在安然發展,一天天坐大。明廷集天下之力,尚且難以應付關外韃子。如今大王只佔據江北之地,且中原殘破,赤地千里,關中剛剛收復,未及治理,試問大王拿什麼來與關外的韃子消耗?”
牛金星的話,讓李自成脊背暗暗生涼,誠如牛金星所言,一但打下北京城,崇禎這個爛攤子就得由自己來接手,關外的韃子豈是易予?
自己憑著殘破的江北之地與韃子死磕,秦牧與張獻忠卻在南邊坐收漁翁之利,不斷壯大自己,將來還要以弒君之罪討伐自己,連大義之名也佔去了。
人家既得了裡子又得了面子,自己卻頂著弒君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