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的熟悉步伐,一下一下落在耳廓內,“哐當”一聲鐵門被推開,那步履最終停在階梯之上,他感到一道冷電般的眸光落在他的背上。
“大哥,大哥!!”
楊延信痛哭流涕,他連爬帶滾,攀上階梯,抱著楊延宗的大腿,哭道:“大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鬼迷心竅,我該死,我大錯特錯,大哥!求你了,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吧!……”
楊延宗這兩個弟弟,楊延貞年紀輕性格開朗日常和大家打成一片,沒什麼架子的,相反,楊延信內心自持身份,平時就挺端著的。但此刻,他已經全然不在意這些兄長的親兵和暗衛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了,哭得撕心裂肺,涕淚交流,只求兄長能寬恕他這麼一回。
但這可能嗎?
楊延宗冷笑一聲,他伸手,一把掐住楊延信的下巴,強硬抬起,他聲音冰冷得猶如數九寒冬之下的百丈冰原:“真是我養的好弟弟啊!”
十來歲帶著上戰場,教著護著,兄代父職,他防備了所有人,卻從來沒有防備過一絲一毫的親兄弟,卻不想,他花了二十年時間,養出來了一條白眼狼!
楊延宗冷冷道:“動動你那愚蠢的腦子,你覺得可能嗎?”
他真的萬萬沒想到,他這兄弟居然還能蠢到這個一個地步,居然相信季元昊會嫁女讓他當駙馬,從此高官厚爵,權色兼收。
他簡直不可置信,這竟會他楊延宗的同胞親兄弟!!
他真想剖開這蠢材的腦子看看,裡頭裝的大約都是屎,而不是腦汁子。
這一刻楊延宗的眼神太過冰冷了,居高臨下,漠然含冰盯視著他。
——就如同先前的很多次一樣,不過以前這眼神的物件都是別人,仇人、競爭對手、叛徒等等諸如此類的人物。
一對上這雙冷漠到極點的眼睛,楊延信一下子就啞火了,他狂跳的心臟一瞬如同落入冰窟窿,寒意凍徹心扉——楊延信太清楚他大哥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物了,也太清楚對方有多心狠手辣了。
但凡楊延宗露出這般恨戾到極點神色者,他就沒見過一個最後能活下來的。
大多都,死得很慘很慘!!
這一刻驚駭到了極點,意識到再無轉圜,這種極致的恐懼一下子就轉化成怨憤不甘。
“……我覺得,我覺得什麼?!”
他被楊延宗一腳踹開,重重摔到地上,楊延信捂著胸口疼得撕心裂肺,他恨極了,嘶聲:“憑什麼,憑什麼你告訴他不告訴我?!難道我就不是你的親兄弟了?!”
楊延信餘光看見站在鐵門外的楊延貞,後者正失望又憤恨盯著他,這讓楊延信一下子爆發了,他指著楊延貞:“這能怪我嗎?這能都怪我嗎?!”
一個居高臨下站在審判者一方,另一個則當了叛徒階下囚,憑什麼,憑什麼這麼不公平?!要是他早就知道大哥的打算,他還能理會季元昊嗎?!
楊延宗短促冷笑一聲,並沒解釋半句,楊延貞事前也不知情,且楊延貞知不知情都不是楊延信背叛他的理由!
楊延信還在嘶喊:“我是你兄弟,你照顧過我嗎?!他們一個個都上去了,我還只是個從五品!從五品啊,你權傾朝野,你有想過我嗎?我連孩子都有了,你有照顧過兄弟嗎,你這麼做就對了嗎?!……”
“我不照顧你,你還活著嗎?”怕是一開始戰場上的死了吧。
楊延宗後背的其中一道舊疤,就是當時為救第一次上戰場慌了心神的楊延信的,差點要了他的命。
楊延宗怒極反笑,極端的憤怒反而讓他情緒變得徹底冷漠下來了,他垂眸冷冷看著楊延信,片刻:“誰和你說這些的?娘嗎?”
眼前這個涕淚未乾卻一臉怨恨扭曲的楊延信,熟悉卻又陌生。
只是在楊延宗記憶中,年少時候的楊延信卻不是這樣的,平庸是平庸,但膽子也小,不聰明,但也從不敢自作主張,很聽他的話。
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成了這樣的?
增長他膽子和野心的,除了年紀,還有什麼?
楊延宗冷笑一聲,大概就是顏氏日復一日的唸叨吧?
楊延宗已經把楊延信身邊的所有人事都調查得清清楚楚了,包括蘇蓉當時說的——每從莊子回來一次,楊延信的怨憤不平就總感覺更增加了一些。
楊延宗這才知道,他的母親,原來是這麼怨恨於他的!怨恨到恨不得他兄弟反目,恨不得他一敗塗地!
楊延宗冷冷令:“拖出去,軍法處置!”
左右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