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其實並不緊實的傷痂便擠出了血膿。
見蘇瓷收回手,放進盆子裡洗了洗,楊延宗立即就問:“怎麼樣?能治嗎?”
剛才那個大夫直不楞登就說楊父治不好死定了,讓他們儘早去準備口好棺木罷,惱得楊延宗當場拔劍差點把人砍了。
但楊延宗卻見過無數外傷,他最知道什麼樣的外傷是無藥可醫的。
看見父親傷口的一刻,他心就猛一沉。
但他立馬就想起蘇瓷,劉盛當初的傷不比楊重嬰輕,可劉盛活了。
少見他這麼凝肅底下隱隱壓著焦慮的姿態,當然,蘇瓷是能理解的,她想了想:“我也不敢確定。”
“伯父要手術,”她頓了頓,“就是你手那時那個,割開……”
楊延宗立即道:“我懂。”
你懂就好,蘇瓷用最簡單顯淺的語言:“伯父不但外傷口,裡頭受傷的腸段也必然潰膿了,必須裁掉一截,然後沖洗乾淨,重新接上。”
“外面的傷口也必須剔除腐肉,重新包紮。”
“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不能再感染化膿,我那藥就是抗感染的。”
可是,藥現在只有一劑了,當初劉盛可是用了好幾劑啊,所以,蘇瓷也不敢保證。
她瞅了楊延宗一眼,小聲說:“藥很關鍵,現在最多就一半把握。”不能更多了。
楊延宗揉了揉眉心:“那你先剔腐,”楊重嬰這情況是一刻也拖不下去了,他立即吩咐阿康去準備新盆胰子和煮鹽,阿康和楊延貞立馬飛奔出去了,“你那藥,家裡還有嗎?”
“沒了。”
提純好的已經沒有的,但有蘇燕照看,長成的菌群倒肯定有些,她說:“半成品吧,但需要提煉,提煉有失敗機率,很得花些時間。”
所有人分秒必爭,很快就準備好了,內室點了很多很多的蠟燭,門窗緊閉但光如白晝,蘇瓷換了一身剛煮過烘乾的罩衫,這衣裳有點大,她用帶子繫了好幾圈,除此之外,她還需要一個助手。
“得有個人給我當助手,幫忙拉開傷口。”
蘇瓷出門有隨身攜帶她好不容易訂造並試趁手了的手術刀、鑷、剪等物,反正體積不大不佔地方,倒不用臨時去找,就是差個拉鉤,這拉開手術野醫生才能看清內腔進行手術。
這活蘇瓷以前常幹,最知道有多考驗臂力了,而且眼下這拉鉤是用銀簪臨時改制的,很短,對使用者要求非常之高啊,最好是一個人堅持住,手術室人越少越好,以免帶來更多的細菌。
旁的活擦汗遞器械蘇瓷都自己上了,就是這個拉鉤的人必須要有。
楊延宗道:“我來。”
行,他的持久力肯定是最強的,蘇瓷也不廢話了,“那你換衣服,咱們進去吧。”
手術難度不高,雖然楊重嬰的腸潰情況實在有點糟糕,這新打的手術刀用起來就是得心應手,清洗消毒,蘇瓷輕輕一按一劃,稍稍用了點力,面板應聲劃開,帶著絲絲膿水的血溢了出來。
——沒有橡膠手套就很麻煩。
這真不是個多好的手感體驗,蘇瓷有點點嫌棄,心虛瞄一眼楊延宗,這人倒按著她要求精準拉開傷口,手穩穩的,一點都沒動,他正看著她。
蘇瓷衝他皺皺鼻子,收斂心神,開始進入腹腔。
手術過程概括起來其實很簡單,就是確定潰爛的腸段,沖洗,切除,縫合,再清洗,對步驟心裡手術,心穩手輕,就沒問題了。
就是繁瑣了點。
楊重嬰大概很久沒正經吃過東西了,腸道也很乾淨,蘇瓷用剛放涼調好的生理鹽水反覆清洗,活不復雜,但得足夠耐心,大冬天的,她額頭溢位一層薄薄的汗水。
楊延宗的目光不禁落在她僅僅露出一雙大眼睛的臉上,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但能看出她很認真很嚴肅,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蘇瓷一面。
認真的人,向來都有一種別樣的魅力,陽光和煦自窗紗濾進,她認真的小臉有一種熠熠生輝的光彩。
和印象中那個狡黠又靈動的荒誕女孩似乎不是同一個人似的。
注視良久,她動了動,手術刀啪一聲落回銅盤裡,他目光微微閃了閃,單憑看看醫術,真能習醫到這個程度嗎?
筋絡接續還好說,新藥也能說天賦,可這個呢?
蘇瓷不是察覺不到楊延宗在看她,可她早晚會做新手術的啊,她也不怕他知道,畢竟她有記憶,原主從小到大的事她都能想起,誰也拆穿不了她。
至於醫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