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頂,生殺大權,翻手為雲,覆手即雨,莫敢不從!
可楊延宗偏偏卻沒有從命,驚濤駭浪旋渦加身之下,他卻腰身板直,紋絲不動,那淡漠聲音沉沉如水,卻沒有絲毫駭然懼怕。
他頂著老皇帝萬鈞覆頂的王威,叩首,直身,拱手,一字一句:“啟稟陛下,臣願為左衛副都指揮使、鎮西都指揮使。”
“六王陛見爭之,而陛下予之。”
左衛副都指揮使,聽著似乎和殿前副都指揮使彷彿差不多,但職能範圍卻完全不搭界,前者並不是皇帝心腹擔任的,而是一個一向處於諸方勢力你爭我奪的位置。前一任左衛副都指揮使剛剛卸任,目前六王府正在全力運作爭取放上自己的人。
而鎮西都指揮使和左衛上將軍更不一樣了,這是一省最高軍事長官,左衛副都指揮使是京官,鎮西都指揮使則是地方大吏,而楊延宗本來就是鎮西宣撫使,這地兒可是他的起家之地,勢力根植最深的範圍。
楊延宗心內冷笑。
他可以當刀。
但不能這麼當!
皇帝可以即刻將他和蘇瓷放出宮,或攆或只給予財物獎賞,想當然六王必定不會這麼善罷甘休,他能設法煽動六王來進宮咄咄爭取,雙方一番拉鋸糾爭後,然後老皇帝再給,給他另外一個同樣高品階、有實權、卻完全不會扎六王眼睛的職位。
楊延宗可以當刀。
但他只當暗刀!
明面不脫離六王府,甚至飛躍式晉階,唯獨暗地裡,聽命老皇帝!
昏暗的殿內,冷風呼嘯,他倏地抬眼,直直盯向視線平齊的玉階第三級!
從進宮伊始,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懸崖鋼絲,有烏川前情,人在宮中,不管能不能治好老皇帝,蘇瓷或許還有好的可能,他卻是絕無可能!
楊延宗猜到了老皇帝的心思和今日,該如何應對,如何才能博取一線生機併火中取慄機遇險中求,他早已反覆斟酌過了。
這是一場豪賭!
老皇帝需要一把刀,去儘快開啟這個三大王府同進共退的棘手局面。
而老皇帝年紀太大了,此次傷病元氣大損,哪怕老皇帝極力掩飾並鮮少讓他和蘇瓷一起進殿,但楊延宗還是敏銳察覺到,皇帝的手有時候會不自禁微顫。
此刻的老皇帝,該深刻感受到老邁和天不假年,對方內心該是很焦灼迫切的。
而他,卻也不再想將全盤籌碼盡數押在六王府。
楊延宗,雖悖逆了聖意,但他這退一步自保的提議卻是可行性極高的,而他,很明顯符合一把殺傷力極大的刀!
這次一次懸崖走鋼絲般的危機賭局,稍有不慎,即時身死,粉身碎骨血濺三尺!
但只要賭贏了,他渡過危,成功掌住機,那不管明暗盤算都將會獲得重大成功,得到的將會是飛躍式的進展!
蘇瓷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她根本不敢抬頭偷看皇帝。
御座之上,老皇帝神色陰沉到了極點,他眯著眼睛打量楊延宗,山雨欲來。
足足半晌,他都沒有吭聲。
大殿內,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34章
楊延宗足足跪了一天。
從一大清早到中午傍晚,日升月落,一直到次日早朝結束之後。
他跪的地方就在殿門邊,那地上都是堅硬冰冷的水磨滑面大青磚,沒鋪地毯,雨很大,宮人內侍出入,那地兒早已被得踩潮溼了一層,人的膝蓋直直磕跪在地上,該針扎一樣疼的吧?
蘇瓷呆的地方是大方鼎旁邊,銅鼎內燒著炭,她就著一開始的姿勢半跪半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可就算這樣,時間長了,她還是感覺地面又硬又涼,人通體生涼都有點打哆嗦了。
可楊延宗視線放在身前三尺,腰板筆直,依然紋絲不動。
楊延宗話音落下沒多久,那片令人窒息一般的覆頂死寂並未持續太久,有個小太監匆匆撩簾而進,急忙稟說欽差特使黃世隆大人有急信還朝,來人目前正侯在御書房外。
黃世隆為右丞,內閣次輔,兼戶部尚書,目前正奉皇帝聖旨在東北平災恤民。老皇帝傷愈之後的大事,除了反壓咄咄逼人鬥得如火如荼的諸王府之外,還有平州邗州等地的大旱災,這黃世隆辦事挺靠譜的,有急訊肯定不是小事,老皇帝立馬起身去了。
楊延宗和蘇瓷無人理會,被晾在了上陽宮大殿。
這和之前老皇帝山雨欲來面對面其實並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