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離都的,十月末終於回來了,記憶裡原野上才剛尖尖泛黃的芒草,現在已成片成片枯黃倒伏了,天氣還挺冷的,天空鉛雲盤旋有種嗅到雪感覺的樣子,說不定今天的初雪沒幾天就下來了,比去年早多了啊。
不過空氣還是挺清新的。
蘇瓷躺在厚厚的被垛裡,撩起車簾子一手支著下頜看外頭的風景,看得正高興,車窗外頭馬蹄聲慢了幾步,楊延宗速度和車窗平齊,他瞥了她一眼。
蘇瓷和他對視一眼,她臉皮厚,衝他笑嘻嘻一翹唇,趕緊把車簾子放下來,窗格子推上。
啊,其實她不冷啊,適當散心才更利於傷情恢復好不好?
她傷口已經結痂了,疼痛感大減,其實體感還挺不錯。
不過算了吧,不看就不看唄。
為了將就她,車隊行進速度非常緩慢,從碼頭進城花了差不多半天的時間,蘇瓷窮極無聊,拿炭筆寫寫畫畫搞了好幾幅素描,才終於回到家了!
陳氏和蘇棣已經等在側門處了,蘇棣今天是特地請假來了的,楊重嬰和顏氏也在,原來公婆父母當然是用不著迎接子女,但奈何陳氏是蘇瓷親孃她根本不在意這些,蘇棣也預設跟上了,於是楊重嬰和顏氏也只好跟出來了。
顏氏坐在裡頭,撇撇嘴,一臉不樂,不過這會也沒人在意她,陳氏一見車來,立馬哭著跑了上去。
父母女兒團聚好一番啼哭落淚就不說了,最後還是楊延宗道,蘇瓷的傷勢未愈,大夫叮囑還是多多靜養為宜。
於是陳氏這才放開閨女,一步三回頭跟著蘇棣往後堂去了。
蘇瓷就沒過去了,楊延宗也沒有馬上去,垂花門直接把門檻拆了架上板坡,馬車直入正院正房廊下,楊延宗直接俯身,連人帶被卷一起搬進去放在床上。
顏氏的貼身婆子馮婆子在房門外探頭探腦,楊延宗不悅瞥了一眼,她一個激靈,趕緊把腦袋縮回去。
楊延宗換了身衣裳,是深紫色的麒麟袍一身正裝官服,他低頭整理袖口,待整裝完畢,坐在床沿盯了她一眼,說:“傷愈之前,不用去請安了。”
“我稍後會給母親說。”
蘇瓷眼睛亮了亮,好啊好啊,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哦”了一聲,但兩邊唇角還是可疑地往上翹了翹。
楊延宗瞥了她一眼,輕哼一聲。
最後他說:“最近我會很忙,你在家安分養傷。”可別折騰了。
蘇瓷眨了下眼睛,其實她是隱有所覺的,楊延宗這幾天表面很平靜的,但這種平靜總讓她嗅到點不大一樣的味道,就好像是幽深的潭面下隱藏著什麼暗黑的暗湧旋渦,山雨欲來,非常危險的感覺。
她趴過來,小聲:“怎麼了?”
她腦筋一轉,立馬就明白幾分了,“那事兒查出結果了?”
是誰?
她這個聰明的小腦瓜子只要不窮極無聊整天惦記著瞎折騰不安分的話,倒確實好使得很。
楊延宗掀了掀唇,俯身,以僅兩個人聽到的聲音:“上陽殿。”
他吐出這三個字的時候,雙目含冰,若老皇帝總以為所有人都是他案板上的魚肉的話,想怎麼宰就怎麼宰,想怎麼切就怎麼切,那他可就大錯特錯了!
楊延宗斜睨她一眼:“都不關你的事,你只管好生養你傷就是了!”
末了,他還哼了她一下,起身走了。
蘇瓷:“……”
她皺皺鼻子,也使勁朝他哼了兩聲。
光你會哼啊,我也會好不好!
……
自暖融融的正房一步踏出,沁冷的空氣撲面而來,楊延宗眼裡的情緒很快消失,面無表情盯了皇城方向一眼,信步往外行去。
他去了後堂處一趟,很快折出,之後快馬直奔皇宮。
在宮門處,他先後見到和他前後腳到的季元昊和黃得衛。
這麼兩個月時間,黃得衛的差事也完成得差不多了,除了季霖之外,四王六王的餘孽他基本掃清得差不多了,趕在十一月前,回京交差。
進宮前往侯見處的官員常年絡繹不絕,離得遠遠,黃得衛見楊延宗和季元昊冷冷盯了前方的坤氏黨羽一眼,神色冷冽如冰,他不禁滿意一笑。
——楊延宗季元昊的事後分析一點都沒出錯,這黃得衛確實得了老皇帝密旨,密切關注北疆事宜,以及就近協助安排嫁禍坤氏的後續,同時也負責拉攏觀察楊延宗和季元昊。
而楊延宗和季元昊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