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為了對付這頭惡熊,前前後後大概召集了五六十個獵戶,每人每日五兩銀子。他們昨天出城,過了一整日,也未曾回來,倒是跑回來幾條狗,都受了一些傷。這些婦人是他們的妻子,瞧著血跡心中害怕,便要官府派人搜尋。”
祁恬眼睛一轉,對楊起道:“兵卒捕快皆不能奈何於它,想必大熊不同凡響。不過它再是兇猛,難不成還比那些或能變幻形狀、或能騰雲駕霧的妖魔鬼怪更為可怖不成?是了,今日遇上這等厄難,不妨便教斂財管家帶著青衣自去客棧等候,你我二人有俠義之心,就該去城北之山好好探看考究一番。倘若此獸果然為惡,我們便替城中的百姓除去一害如何?這也是莫大的功德一件。”
楊起活潑好事雖不如她,卻也不是能夠安靜恬憩之人,聽祁恬侃侃而談,字句之間自然也有一番的道理,暗道:“我自小即被納入鐵雞鎮的藥鋪之中,隨著師父從徒習醫、抓方採藥,但歷來學無所思、練無所得、功課不勤、渾渾噩噩,畢竟是無所成就。究其根本,卻是我素來羨慕傳說中奇妙劍俠的磊落生涯,以為倘若得道,修煉正果,更是暢遊九天地府、翱翔三界化外的逍遙劍仙。
大丈夫要懂得建功立業,好男兒要識得光宗耀祖,便不可拘泥傳統,只是一味追誅那妖魔鬼怪等異類殊分,倘若聽得有那什麼森森毒蟲、桀驁猛獸為害一方,也該挺身而出、竭力清剿除滅才是,如此方能聲名遠揚,為世人長久敬仰。”
心念如是,方要答話,不覺靈光一閃,愕然忖道:“劍俠無慾無望,只求皓然而動、巍巍而謀,哪裡會似我這一般深陷於名利泥淖,險些就難以自拔、庸俗不堪?”
胸中砰然心跳,便覺得耳根溫燙赤紅,頗有些無地自容之感,咳嗽一聲,權且算作掩飾,咧嘴笑道:“你說得甚是,積善行德,正是人生快懷之事。”黃松與青衣頗為睏倦,聽祁恬如此提議,也不違逆異議,齊聲道:“你們速去速回,先前東大街有得一處親怡酒樓,價格不貴,我們便在那裡等候。”
忽然聽得有人驚惶叫喊,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那山上的惡熊劣性不改,又在肆意行兇為惡了。”
眾人循聲望去,便見北邊城門之處,遠遠駛來了一架披草迎天、支板覆地的農家馬車,顫顫巍巍、晃晃悠悠,朗朗乾坤之下,竟是鬼魅氣息濃郁,教人惴惴忐忑、頗為不安。
待其漸漸走得近了,男女老幼依舊躊躇猶豫,進一步,退半步,繼而相視而顧、提攜壯膽,又偏偏奈何不得好奇使然,盡皆圍攏過去觀看,卻見車後的平板草筏之上,堪堪放殮著一頭黑色水牛,早已死去多時。
祁恬與楊起慢得幾步,被眾人擋在外面,跳躍不得見,俯身不能窺,不由又急又奇,張惶道:“怎樣了,怎樣了?”只聞得一片唏噓嘆息,卻無人扭頭應答。
二人有些急躁,便鼓足氣力,撥開人群往裡擠去,好容易到得圈內,一瞥之下,俱是駭然不已,胸腹翻滾不已,舌喉嘔吐襲兮,勉強方能按捺無恙。原來此牛甚不完整,入目所觸,悉數皮肉分離,四肢皆斷,再看它雙目圓睜而斃,破裂橫縱,隱約晶水流溢,又觀其血水滲轍浸轅,恍忽腥風動揚。
牛屍迭散,一個碩大的軀體便如累累肉塊堆積而成,辨識真切之下,分明就是被極大的強力撕扯咬噬所至,實在是慘不忍睹、教人掩目。眾人一時議論紛紛,盡皆膽寒。
楊起與祁恬亦是難得覷見如此惡景,猝不及防之下,只瞧得心驚肉跳,暗道:“它若是吃掉牛肉倒也罷了,何必這般糟蹋其屍?”拉著手躲到後面,猶自噁心不已。
聽見一個海北官兵愕然道:“惡熊如此兇猛,只憑你我兄弟幾人,如何護衛這出城的許多人?”另一個官兵搖頭晃腦,嘆道:“說是護衛,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大熊若是果真出現,便是抵擋也不能呀。叫兄弟們將鞋子扎牢些,不要逃命時腳底打滑,被大熊撲倒。”
他驀然一拍腦袋,道:“不妨回去稟告老爺,只說此地不遠顯出惡熊的蹤跡,暫且將北邊的城門關閉了可好?”尚在商議之時,便看幾人將城門嚴嚴合攏,又將尖樁雷石封堵。
楊起二人面面相覷,暗道:“這城是出不得了。”轉到西邊城門,好容易打探的一條新的道路,雖是遠些,卻也安全。二人不敢怠慢,隨著幾個要出城遠行的居民便跟將了出去。
眾人走了多時,已入山谷深處,樹木繁盛、灌草叢生。突然看見前面草叢晃動甚急,不由臉色大變。
一人道:“大家小心了,若是大熊跑到這裡來了,便拼命往回跑,千萬莫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