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靈神苦盼無果,氣憤之下,便跑到天梯大樹,依著半仙之路往九重天徑直攀爬,辛苦得三天三夜,待到得雲霄之時,正被值日的巡天神仙發覺,一個閉門閃電將他轟了下來。
他爬了三次,三次皆不能得償所願,窮思苦索之下,便在身上綁縛繩子,每每上得一千丈,便將繩索也往上提得一千丈,如此一來,將到雲霄之時,繩索也就係在了雲端錦勾之上,就是再有電閃阻遏,那也有這繩索牢牢扯拽,是再也跌將不下去的。天庭見其憊賴,實在無可奈何,只好命南天門的天王好生看護,莫要放他入宮胡鬧。”
黃松道:“難不成大門要整日閉合麼?”青衣道:“偏偏那南天門的天王與巨靈神本有結拜之義,若是以後兄弟見面,受其苦苦央求,不放他入宮則有傷兄弟間的盟誓情意,若是膽敢放他進來,違反了森嚴的天條天律,自身只怕也難逃貶謫人間的責罰。索性便將天梯大樹的頂端用逆反雲彩籠罩,設下無窮結界,天梯也從此不再。”
卻聽得下面有人哼道:“那巨靈神不過連破武夷山的三個洞穴,開出了一線天的狹谷,便受到如此重大的天譴。你們毀了我的玄妙好畫,又該怎樣賠償?”四人冷不防聽到言語,俱是唬嚇了一跳,驚道:“是誰?”眼看四周無人,便攀著船舷往下探去,卻見一片綠葉之上,躺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翹腿跌足,雙手枕於頭下,好不愜意舒適。
楊起與祁恬方要翻下船舷問話,卻被黃松扯住,低聲道:“這白髮的老兒好不古怪,年紀看來若無八十也有七九,如何跑到這樹上來睡覺打尖,便不怕被風吹得風寒、摔跌閃了腰身麼?是了,莫非他也是那狉縣的鄉人?一路跟蹤至此,既然潑皮無賴,極惡刁民,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楊起微微一笑,輕聲道:“你休要胡說,惹得人家怪嗔。我們乘坐箏船到此,借風而行、破霧穿雲,那是何等的迅捷輕快?他老人家若是真有一路尾隨追蹤的本領,那或是天上的大神,或是地上的半仙,得罪不得的。”
黃松愕然一怔,笑道:“你說得不錯,卻是我連番驚駭之下,竟有些神不守舍、胡思亂想了。只是聽他口氣,分明就有一些訛財詐金的心思,你們休要中了圈套,平白送他銀兩才是。”
那老者緩緩坐起,打著一個哈欠,看楊起與祁恬走到了跟前,躬身施禮請安,不覺呵呵一笑,道:“雖說禮多人不怪,但你們壞了我的好畫,縱然再是恭維尊敬,還是逃脫不得懲罰的。”
楊起苦笑道:“晚輩倘若不慎損害了先生的物什,自然是難辭其咎,一定要好好賠償的。只是我二人愚鈍,委實未曾看見先生的好畫究竟放在了哪裡?莫非是被此船降落之時捲起的風息刮落地面,不能窺見蹤跡了麼?”
祁恬岔口道:“便是吹到天上去了也不一定,稍時跌落下來,或能回到原地。”輕輕一扯楊起的袍袖,囁嚅道:“果真跌下,只怕也是粉身碎骨,一堆爛紙了。其時被他責罵,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楊起蹙眉輕嘆,一時也拿不得一個主意。
老者連連搖頭,道:“你們這兩個娃娃果然愚鈍,少了一些機巧活靈。我且問你們,天地之間亦當以何作畫?”祁恬甚是不服,嘴角一撇,暗道:“我們敬你年長,言語舉止竭力恭敬,你卻為何倚老賣老,要如此小覷我們?”脫口道:“自然是紙筆為畫了,這又有什麼好問的。”
老者哼道:“我商皓公一生最好畫畫,三十歲時以一流紙筆作畫,色彩渲染鮮豔,栩栩如生;四十歲時以頹筆廢紙作畫,神韻內斂含收,如夢如幻;五十歲時以枯枝黃土作畫,一筆一劃皆有神筆之妙,世人難求。
六十歲時悟道,方才知曉天地自然便是紙筆,其造化鑄就的皆是玄妙好畫,又豈是凡人狼毫潑墨可以媲美的?只是這無數的好畫之中,卻也有極品、一品、二品之分。
七十歲時我看得春蠶在寒巖之上吐絲,雪中成繭,那是極品好畫,七十五歲時我又尋得一幅綠水紅焰圖,陰陽互濟,無限神奇,也算得二品好畫。今日老夫八十歲了,本來能夠看得枝條互繞、相生一體的一品好畫,可惜卻被你們一番衝撞折騰,稍稍偏微差池了枝葉生長的方向。可惜,可惜。”
楊起訝然道:“原來先生口中的好畫,悉數都是天地自然的種種造化和變化的大道。人人都說風景如畫,在先生眼中,卻要改卻一個字了。”
商皓公哦道:“卻不知是哪一個字?”楊起恭聲道:“風景即畫。”商皓公哈哈大笑,目光迥亮,誇讚道:“好,好,孺子可教也,你能有這等覺悟,他日或能有所成就。”
楊起頗為羞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