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見過大陣仗的人。既然敢帶女兒出門,那自是對女兒的容貌和學識有莫大的自信。
他李懷秀見過的男人太多了。上至公卿貴族,下至凡夫走卒,自認為也算是閱人無數。就女兒這個條件,若不是如今遙輦部勢微,否則就是大唐的封疆大吏,也要排著隊上門求著跟女兒結親。
所以,他對任何男子對女兒有好感都不意外。
可出乎他的意料,這李俊竟公然對女兒不吝溢美之詞,關鍵是這話中,連一絲絲調戲輕薄的意思都沒有,純純的就是徹徹底底的讚美。搞笑的是,這傢伙敢說還不敢認,你瞧他現在急的,臉比猴屁股都紅!
李懷秀反倒是心裡沒了芥蒂,這才是少年心性不是?
見場中氣氛尷尬,李懷秀咳嗽了一聲:“那個,賢弟啊,今天喝的這茶,比為兄以往喝過的,都清爽不少啊!”
李俊心裡對懷秀兄狂點一百萬個贊:“可不是嘛,我就喝不慣在茶水裡加各種調料,好茶還是直接用水煮著喝才好。”
懷秀兄一句話,化一場失禮與尷尬於無形之中。這人情,李俊但凡有心,就算是欠下了。
李俊藉著喝茶,偷偷把汗擦了幾把,平復了心境,假裝若無其事地對遙輦鳳珍說話:“還請姑娘為我指點一二。”
人是看著遙輦鳳珍說話,但眼睛卻不敢再直視對方了。
遙輦鳳珍也按耐住心情,畢竟族人的前途命運繫於己身。如今幾番試探下來,這豐州少戎軍的李少將軍,確如沿途各部落形容的那樣,寬厚仁義,對草原人充滿了同情。而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年紀輕輕的李少將軍,竟已在威名赫赫的朔方大軍中獨當一面,鎮守武川地界,不復當時的豐州少年。難得遇到這樣既仁厚又勇武的少年將領,自己一定要使出渾身解數,給族人謀求個出路。
遙輦鳳珍對李俊說道:“李將軍,這詩出自漢末王桀所著的《七哀詩》,後面還有幾句,因木板所限,昨日不曾寫全。”
李俊這才明白,鬧了半天,這詩竟出自漢代,原來自己終歸是孤陋寡聞了。既生活在大唐這樣的文學盛世,以後自己的文學素養,還是要好好提升才對。
李俊好奇道:“今日可否請姑娘把整首詩寫下?”
遙輦鳳珍欣然應允。
此時,趙繼業已匆匆吃了幾口飯返回大帳。他明白俊哥兒是怕自己餓著,但趙繼業知道,現在俊哥兒身邊只有他一個親衛,俊哥兒要為整個武川和鎮北營全軍操心,午飯時俊哥兒也沒怎麼動筷子,他趙繼業當然更要以照顧好俊哥兒為首要任務,斷不能貪戀美食而棄大事於不顧。
趙繼業聽俊哥兒說,要請遙輦姑娘題字,忙去一旁搬來一張書桌,置於中軍大帳場地中央。隨後趙繼業把筆墨紙硯取來,加些溫水把硯磨開,又把筆頭浸潤了一番,放在筆架上待用。然後再把紙張開啟,用鎮尺把紙的兩頭壓住,確保紙面平整,隨後便退到李俊身後。
李懷秀看在眼裡,內心對李俊和鎮北營又高看了一眼。
遙輦鳳珍走到書桌前,提筆在紙上寫下了王桀《七哀詩》全篇:
西京亂無象,
豺虎方遘患。
復棄中國去,
委身適荊蠻。
親戚對我悲,
朋友相追攀。
出門無所見,
白骨蔽平原。
路有飢婦人,
抱子棄草間。
顧聞號泣聲,
揮涕獨不還。
未知身死處,
何能兩相完?
驅馬棄之去,
不忍聽此言。
南登霸陵岸,
回首望長安,
悟彼下泉人,
喟然傷心肝。
李俊這三天一直覺得,那契丹木板上的字跡清秀工整。如今這遙輦姑娘把筆跡落在了紙面上,任誰再不懂書法,也要讚一聲漂亮不可。
待全詩寫完,遙輦姑娘把毛筆重新置於筆架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邀李俊上前共賞。
李俊此時還是有些心虛,仍不敢盯著遙輦姑娘的眼睛看,只是移步到了書桌近前,嘴裡嘖嘖讚歎:“真是寫得一手好字啊!”
聽李俊這麼說,遙輦姑娘抬手捂嘴輕笑。李懷秀不露聲色,遙輦楷落倒是顯出一臉鄙夷的模樣,心說:就憑你李俊這個土豹子,這輩子還不知道見沒見過,像我阿姐這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美貌女子呢!
李俊問道:“敢問姑娘,這詩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