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聞輕溪的意思,從針包裡取了一根針在手上的醫生,驚滯了一下,口罩下的嘴微微張開,眼睛裡難得地透露出迷茫。
古針灸術已然失傳,但如今他們卻得知,世上有一個隱世師門,將古針灸術傳承了下去。
既是師門秘術,這位大佬徒弟也直言,家師不許門中弟子示秘術於人前,可現下……
這位大佬徒弟竟就這樣將扎針的法子說了出來。
雖然只是告訴他要紮在什麼位置,扎多深,但倘若古針灸術就是師門秘術的話,這一點點扎針之法,也當算在秘術之中。
或許並不重要,即使說出來,旁人亦無法透過這隻言片語學走。
又或許,在大量失血和全身心地實施手術下,這位大佬徒弟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而他自己空不出手為自己扎針,於是便出言讓他幫忙。
他抬眸看了一眼低著頭,把所有精力都放到手術上的聞輕溪。
他的額頭上汗水密佈,臉色也顯然白了很多,一旁另一個醫生搶了巡臺護士的活,小心翼翼地給他擦汗。
他看到在擦汗的醫生轉身後,他輕輕晃了晃腦袋。
試圖將腦海裡的疲累與眩暈晃走。
血還在抽。
他不敢耽擱,連忙走到聞輕溪背後,依照他說的位置,先用手指找到,問他:“是這裡嗎?”
“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他這才將銀針對準,聚精會神地慢慢慢慢紮下去。
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
“再深一點。”
聞輕溪突然開口。
這一根紮在背上後心的位置,原本是所有針中扎得最淺的一根。
醫生不知道這些銀針具體的作用,但大致都能猜到——
用以維持自身的清醒,將失血的影響降到最低。
這根針扎得淺,不是它不重要,而是它重要至極。
扎針的位置在後心,這地方要是一個不小心,是會傷到心臟、傷及本身的,完全用中醫的話說,應該是說,元氣。
醫生屏息凝神,小心地捏著銀針,一點一點緩慢地扎深。
他緊張得後背都被冷汗浸溼,口罩下的臉緊緊繃著,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一路滑落。
“可以了。”
感受著銀針的深度和自己的情況,聞輕溪開口。
呼——
醫生心裡狠狠地鬆了一口氣,去將針包重新捲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顫抖得不成樣子。
700cc。
800cc。
400cc的血袋終於再一次裝滿。
不到五分鐘,上一個400cc的血包就已經用光,護士接過血包,卻忽然間覺得手上的血包沉甸甸的。
明明同樣都是400cc,卻好像比以往還要沉重。
手術室裡一片安靜,誰也沒有開口。
這一個血包用完之後,怎麼辦。
他們誰都不是Ab型血,而主刀的這位已經抽了800cc,再抽就根本就是以命換命了,他們絕對不會點頭。
退一萬步,即便他們不知怎的腦子抽了點頭了,血抽完,這位倒下了,這臺手術也就沒人做了。
一死死倆,買一送一。
他們這怕不是N市第一醫院,而是N市第一黑醫院吧。
等抽800cc血這件事傳出去,一院一定要被罵死。
沒有哪個醫院會同意一下子抽800cc血,就是村鎮裡的小醫院都會嚴詞拒絕,小診所黑診所才會不管,你決定要抽就給你抽,抽多少都行,一句拒絕的話都不會說,還會笑眯眯地給你抽。
然而這種小診所黑診所屢禁不止的原因,僅僅是因為有很多很多人需要。
小診所便宜,下猛藥,藥效快,並且——
有的人和牧雲枕聞輕溪一樣,手術室裡的血不夠用了,而家屬已經在醫院抽了400cc的血,醫院不給多抽,他們只能偷偷去小診所黑診所,抽好了血送過來,裝作是自己透過其他渠道找來的血資源。
醫院也知道,但除了佯裝不知,沒有一點辦法。
小小的一個血包,裝載了病人家屬全部的希望。
還有就是,有的黑診所會賣血。
缺錢的人去黑診所賣血,黑診所又把收來的血高價賣給需要的人,賺一箇中間價。
血型越是稀有,賣的價格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