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結和弧度絕佳的下顎線,他的膚色極白,脖頸處能見青色脈絡。
他那張臉長得實在是俊俏,就連原本讓人生寒的一頭白髮也極襯他那張臉,我記得東陵巫術種有一種傀儡術,能將死人制作成無思無想的傀儡,永遠陪著主人。
我年少時任性至極,纏著姑姑想學傀儡術。姑姑同我說,傀儡之術在於施術者心智強大,若是有絲毫猶豫,下術之人反而會受到反噬,簡單來說,會死。
姑姑還說,不僅會死,還會死得相當難看。
我那時愛惜容貌,聽完馬上就止歇了學傀儡術的心思。
如今重新想起這個巫術,我把這一切都歸結於秦君遙那張臉,畢竟上一個讓我動這種心思的人,還是我的教書先生。
當然並不是說我那個教書先生長得有多好看,而是作為我的教書先生,他實在是可恨得很,每天都盯著讓我背書,倘若把他做成傀儡,我便再也不用背書了。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我回憶從前,沒注意到有縷陽光從重疊的葉片間傾瀉,照到我的面板上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劇烈的疼痛伴隨著一陣黑煙,在我的面板上燃起了火。
他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立馬抖開了身上的披風將我整個人裹在了黑暗之中。
他不多問,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不知過了多久,他展開披風,入眼是一個陡峭險峻的天塹,激勇的瀑布蕩得整個山坳都是水汽。瀑布底下還有個山洞,地下暗河將整個山洞貫穿。
我在心中評價此地景色,險雖險,景卻美。
只見秦君堯摸出懷中的一個哨子吹響,不多時,一個擺渡船夫從山洞之中駕著船駛出來。
這船伕穿著蓑衣,戴著一頂寬而平的斗笠,待他將船靠在船頭,我才看清這個人的臉。
詭異至極。
他竟有三隻眼睛!
額上多出的那隻眼並不居中,而是在左眼本該是眉的那處復生一隻畸形的眼,與左眼並列而生。
饒是我也算見多識廣,也難免驚了一陣。
秦君遙扔給他兩錠金元寶,他跳上船後,朝我伸出手。
我忽略掉他想扶著我的手,頂著他的披風跳上船。
船伕額上多餘的那隻眼睛眨了眨,轉過身去,啞聲問道:“何處?”
秦君遙道:“吾為天師。”
小船駛進山洞,越往裡走岔道就越多,只見船伕熟練地遊走在各條岔道之間,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他突然開口,“兩位貴客,站穩了。”
我還不明所以的時候,秦君遙輕笑道:“需要扶著我嗎?”
“不必——”我話音未落,整條船突然朝下墜落,一瞬間失重感襲來,耳畔只能聽到水花衝擊時發出的巨大聲響。“砰——”船落到水面,濺起巨大的水花。
秦君遙評價道:“不錯。”
“什麼?”
“你的武器,不錯。”
我收回攀附在船體上的金線,微微頷首,表面風輕雲淡,“過獎。”實則心中慌得很,這地洞暗不見天日,就連同船而坐的我們也只能看到對方的模糊影子,他竟能看到我的金線!
這小輩,有點東西。
地下瀑布過了之後,便是一片平靜無波的水面。
他指了指頭頂,“看上面。”
我抬起頭,山壁上不知道有什麼蟲子,正淺淡地發著銀白色的光亮。這種發光的蟲子數量太多,點點光亮也能匯聚成漫天銀河,璀璨閃爍。
他湊過來,“好看嗎?”
我說:“好看是好看,不過這麼多蟲子,想必時時刻刻都會有蟲屍從上面掉下來吧。”
他一愣,隨後哈哈大笑,“公主,你果然有趣。”
我懶得理他。
等等,他叫我什麼?
他知道我的身份!他怎麼知道的?他知道多少?
我正驚詫間,船停下了,前方是一座頗宏偉的石門。
船伕用船槳敲了幾下石門上刻畫的羅剎臉相,應該是某種密令。齒輪轉動,石門大開。
石門裡是另一番天地。
宛如一條鑲嵌進地底的長街,唯一不同的便是道路變成了一丈寬的地下暗河。兩旁添了不少胡亂搭建的建築,裡三層外三層地重疊著,已經看不出原本究竟是什麼風格的樓體,縱橫交錯的吊橋和木棧道將長街左右相連,行在水面,仰頭便是壯觀的建築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