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學堂一天的課程通常會從巳時上到酉時,如果教書先生不拖堂的話,酉時之前就能下學。
當然,如果教書先生拖堂,酉時三刻下學也是有可能的。
我跟鳳訣鬼鬼祟祟地從院牆翻進去。
鳳訣壓低聲音問:“你說梅先生今天來了沒?”
我誠惶誠恐,趕緊拜了拜老天爺,“千萬別來,千萬別來。”
梅鏡玄不是時時刻刻都會呆在皇家學堂,除開每三天單獨為我授一次課之外,其他時候他都是不定時出現。
所以我跟鳳訣每次翹課,都會挑梅鏡玄不在學堂的時候。
因為他十分嚴厲,撞見我們逃學的話,是要當著全學堂的人面前打手心的。
疼是真的疼,丟人也是真的丟人。
今日的課業是一位老先生在教平仄,我們聽不懂,宛如天書。
我跟鳳訣都不是吟詩作對的這塊料,索性溜出去,到外面玩。
只要我們在下學之前回來,然後混在其他下學弟子裡淡定從學堂離開,家中的人就不會發現我們去外面鬼混。
我們經常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簡稱狐朋狗友。
鳳訣貓腰從窗簷下溜過去,我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往前挪。
我們這一路暢行無阻,想必今天梅鏡玄沒有在學堂。
正當我慶幸之時,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抓住了我們的後脖領。
冷梅香襲來。
我雙眼一翻,差點嚇暈過去。
梅……梅鏡玄!
“原來是公主和世子。”梅鏡玄拎起我們輕鬆極了,跟拎小雞仔似的。
我跟鳳訣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絕望。
“梅先生……”
梅鏡玄笑得溫和極了,“二位這是打算去哪?”
我死鴨子嘴硬,“哪裡都沒去啊?”
……
然後,我們一人捱了十個戒尺打手心。
原本我以為,打了手心後,這事就翻篇了。
沒想到他說:“世子,你可以回去了。”
鳳訣聞言,跑得比誰都快。
我也準備溜走的時候,就聽到梅鏡玄又說:
“公主留下。”
我立馬蔫了,萎靡的站在原地。
梅鏡玄皺著眉看了我好一陣,然後問了我一個問題。
“公主,倘若東陵滅國,你身為公主,是以身殉國,還是保留皇室血脈,東山再起。”
我不解地問:“為什麼東陵會滅國?”
梅鏡玄道:“只是做個假設,就比如說……敵國入侵。”
“難道我們不能反抗嗎?”
“當反抗也沒有用的時候呢,你會怎麼做?”
“那我就讓他們都死在這裡。”我說,“就算是玉石俱焚,我也要拉著他們一起死。”
梅鏡玄沉默半晌,嘆道:“公主,你也回去吧。”
我覺得很莫名其妙,一時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問我。
鳳訣在門口等我,好奇道:“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問我,如果有敵人打過來了,我是個公主,該怎麼做?”
鳳訣道:“這不廢話嘛,當然是打回去啊。”
“打不過呢?”
“打不過也要打,死戰到底,絕不退縮!”
我呲牙笑,“有姑姑在,東陵肯定不會滅亡。”
“說的也是。”鳳訣道,“你手還疼不?”
我的笑容頓時收了回來,“這不廢話嘛。”
鳳訣道:“我也是,所以我準備去找昌平。”
“昌平又不是醫女,她又不能治手疼。”
鳳訣笑得一臉膩歪,“誰說她不是?她就是!我先不回去了,你等下撞見我們府上的馬車,記得幫我說一下。”
我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你要做什麼?”
鳳訣道:“翻她牆頭。”
“……你可真行。”我擺擺手,“你去吧,我去找姑姑拿一點藥,明天給你帶來。”
“行。”鳳訣走了兩步,頓住,“贏玉。”
“嗯?”
“如果真的有敵國入侵,我來保護東陵。”
夕陽下,少年背影漸行漸遠。
似乎有一滴淚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滾燙而熾熱。
——“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