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十三娘當夜就將淮兒哥送回了刑案司的大衙,可裴宣還是找來了。
我有些許心虛,這種感覺就像是以前在學堂唸書的時候,梅鏡玄問我課業做否,我雖答做了,實際上完全沒做,還謊稱被我的鶴兄給叼走了。
理不是很直,氣也只有一點壯。
這位小裴大人就算是逛花樓,也端的是正人君子的架勢。
風花雪月齊齊上陣,都沒能叫小裴大人露出半點痴迷來。
其中有位胡姬妹妹不服氣,換上了最清透的霓裳,楊柳腰盈盈一握,赤裸著雙足,腳踝上還吊著一串鈴鐺。
她眼波流轉,欲拒還迎,風流的派頭做得很足。
僅一曲相思舞,就勾得樓中男人們個個紅了眼,偏只有小裴大人坐懷不亂。
他正襟危坐,“煩請通報一聲,我想見一見你們老闆。”
胡姬妹妹退了場,當即臉色一變,從一副溫婉可人換成呲牙咧嘴,她一拍桌子,“這個裴宣實在是不解風情,呆板無趣!”
另一位胡姬妹妹趕緊寬慰她,“莫生氣,氣壞身體沒人替。”
跑腿的夥計也跟著義憤填膺,“就是,還想見我們老闆,慢慢想吧,咱們老闆是他想見就能見的?”
秦君遙從一堆賬本里抬起頭來,“他要見我?”
起先我以為青州秦公子只會做個風光霽月的逍遙客,絕不會沾染市儈,後來得知他還管著花樓賬目瑣事,對他更是刮目相看。
我此前從未想過,竟然能有人能在鑽研武學時還抽得出空來撥算盤珠子。
呲牙的胡姬妹妹瞬間恢復美貌,撅著嘴撒嬌,“公子,你可得給我出氣。”
秦君遙放下筆,“我去會會他。”
我跟在秦君遙身後,想看看裴宣究竟想做什麼。
他坐在一樓的堂廳,臺子上此時無人表演,一些碎紅灑落在上面,分不清是什麼花,只覺得很像是姑姑種的那片紅梅。
我起初並不喜歡這些芳華易逝的東西,姑姑喜歡花,自她掌管山月臺後,在房前屋後種了許多的花。
我那時偏愛永恆之物,立誓要找到永生之花,因此毀了許多姑姑親手培植的花,糟踐了她諸多心血。
梅鏡玄知曉後,問我是否有喜愛之物,我說我愛這世間所有美好之物,梅鏡玄又問我,何為美好之物。
我當時並沒有能答得上來,也不懂梅鏡玄當初的用心良苦。
裴宣似乎是頭一次見到秦君遙,眼中滿是驚訝,目光落在他的白髮上,很快就移開了目光,並未多看。
他竟還忍得住?我初見秦君遙時,單是他雪白睫羽我都看了半天。
秦君遙抬手招來夥計添酒,又單獨給我斟了一盞。
盞中酒湯色明醇香,一看便知是好酒,而給裴宣添的酒卻是外頭五十文就能買一罈的白清酒。
裴宣站起來,拱手道:“在下裴宣,還不知老闆如何稱呼?”
“秦君遙。”
“秦老闆。”裴宣禮數周到,還順道問我的好,“原來贏姑娘也在這裡。”
我微微頷首,表面上雲淡風輕,實際心虛得很,眼神落到別處,就是不看他。
我們三人落了座,秦君遙才不疾不徐地開口,“裴公子找我有事?”
我原以為裴宣總要迂迴兩句才會將話題引到淮兒哥身上,沒想到他開口便是問:“傷我下屬,劫走笑靨案的關鍵人證,秦老闆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也對賞金感興趣?”
如此先禮後兵,恐怕也只有小裴大人能做到行雲流水了。
秦君遙面不改色地撒謊,“裴公子所說的笑靨是何物?在下此前從未聽說過。”
他本就長了一張薄涼的臉,就算是撒謊,也半點都叫人瞧不出來。
哪像我,每次撒謊都叫梅鏡玄抓個正著。
裴宣又道:“秦老闆不必否認,我若是沒有證據,自不會找上門來。”
“秦某惶恐,實在不知。”秦君遙隨性地坐在裴宣對面,剝了一粒花生放到我面前的小碟子裡。
他剝得仔細,連紅衣都一併去了,渾圓的一粒淡白色孤零零地擺在我面前。
我咽不下這粒花生,覺得可惜,這花生用五香粉炒制,是我小時候頂頂喜歡的一種小零食。
裴宣盯著秦君遙,看不出有什麼怒氣,顯然是剋制得極好,“我此次前來,只為提醒諸位,倘若再有下次,休怪裴某不講情面了。”
我霎時間福至心靈,難怪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