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們打算休整一夜後,第二日繼續東行。
卻沒想到當夜下了一場大雪,將東行唯一的山道堵得嚴嚴實實。
我們五人站在山道口,面色十分一致——糾結。
小孩抱著鏽刀,凍得臉蛋坨紅,身板卻挺得板正,“要不然咱們飛過去吧,我最近在輕功上頗有心得。”
臘梅溫馨提醒道:“這裡離仙藻還有很長的路程,沒有馬車的話,在雪地裡呆久了,容易瞎哦。”
仙藻,極東地界最大的城。
小孩頓時耷拉下臉,“梅梅,你不要嚇我。”
賀十三娘摩拳擦掌:“或者打散這些雪清出一條路來呢?”
“不可,此地山脈延綿,使用內力極容易引發雪崩。”臘梅趕緊制止,道,“到時候源源不斷的雪流向此地,就更難通行了。”
“那不然就徒手挖出一條通道過去好了。”小孩鑽進雪堆裡刨了幾下,灰溜溜地鑽出來。
臘梅忍笑。
小孩惆悵:“看來不行,會塌。”
秦君遙看著漫山皚皚白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孩湊到他面前,“爹,你以前來的時候遇到大雪封山,是怎麼過去的。”
秦君遙如今聽到這個稱呼已經相當認命了,甚至都不會掙扎一下,麻木道:“直接過去。”
小孩又問:“飛過去?”
“嗯。”秦君遙剛點頭,小孩就扯了扯臘梅的衣袖。
“梅梅。”
臘梅淡淡道:“公子不靠眼睛也能辨別方位。”他把小孩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你嘛,進雪山第一天估計就得雪盲。”
小孩張了張嘴,最後噘起來,“那怎麼辦呀。”
“這個鬼天氣冷死了。”賀十三娘道緊了緊衣襟,“先回客棧之後再想辦法吧。”
我不怕冷,主動留下來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路,他們幾人則是回到客棧,從長計議。
我在雪地裡漫無目的地走著,感覺背後有一股非常強烈的偷窺之感。
有人在跟蹤我。
又來?他不嫌煩,我都煩了。
我卸下金線,在身後佈置了一片線陣,只要那人踏進來,屆時天羅地網,他跑不了。
金線粗細隨我心意,如此白雪之地,極細的金線很快就被白雪遮蓋,雪地裡只剩下我的腳印。
我假意朝前走,過了一陣,身後沒動靜了,難道走了?
我回頭一看,荒野寂靜,細細的白雪簌簌飄落著。
天地間就只有我自己。
“嘁。”這就走了?
我翻了個白眼,收回金線。
不知不覺走到了山谷之下,一線光天,雪層堆疊了三尺有餘,寸步難行。
幾隻白鳥從我頭頂飛過去,嘶啞的叫聲在空谷裡迴盪。
不對勁。
在風裡,我嗅到了一絲陌生的氣息,似乎沒什麼敵意,只是一直糾纏著我,讓我覺得不舒服。
我還以為他走了,原來只是藏了起來。
就算被我發現了,也還要跟著我嗎?
我不解的同時,十股金線同時卸下,下一瞬,我身後的岩石就被金線迅速絞碎。
“轟隆”一聲,岩石上的積雪跟著炸開,在漫天素白裡,一道黑影迅速閃過。
我閃身追上他,“你是誰?”
他的腳步沒停,我追過去,“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我極其不解,他跟蹤我,卻不曾有過傷害我的心思,“難道你喜歡我。”
他突然站定,背對著我,穿著東陵曾經一度非常盛行的金繡黑袍,身量與秦君遙相差無幾,只是氣質上更為清冷一些。
我看到他的身體似乎顫了一下,在風雪裡,又似乎沒動過,雪落在他的肩上,黑的白的,像是纏繞了多年的因果。
他突然轉過身來,我瞪大眼。
這不是那位輔佐兩位楚國帝王的帝師嗎?
我們之間隔著風雪,模糊了他臉上的金色面具,我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樑下一張沒什麼血色的薄唇。
“公主,好久不見。”他聲音沙啞,低低地傳到我的耳朵裡,我聽出了幾分難以言訴的悲涼。
“你是東陵遺民?”
他頓了頓,點點頭。
“你跟著我做什麼?”知道他是東陵遺民後,我收起了對他的敵意,我的子民,必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他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