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半庵客仍未歸案,阮青竹放心不下,第二天一起床,就出去找小六子,讓他看著戲班眾人好齊全了再回揚州,另在村裡聘了人去把那艘破船拆解了。他原本沒打算用這船上的木板的,可李蓮花好像觸發了不得了的勤儉持家的開關,勸他說這船用料紮實,沒必要再去買新的木料。
沒辦法,阮青竹又去轉了一圈,發現這船確實不錯,尤其是船艙,用的都是百年楠木,就是他自己去找,也未必能找到比這更好的木料。這波只能說感謝金鴛盟老鐵送來的破船666。
安排好之後,兩人便準備回揚州,阮青竹騎在馬上看著小六子:“最近你都在外面,我還有點不習慣,但這次看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了,我又很開心,等回去了你就不必再做我的跟包了,我跟你安排個正經的職位吧。”
小六子又是高興能得到班主的誇獎,又是捨不得離開班主,表情複雜地臉都皺成一團了,把阮青竹逗得哈哈大笑,也不等他回答,策馬離去了。
看著兩人的背影,小六子久久沒有回神,許久才嘆了口氣轉身回村裡了。其實班主的意思他懂,不僅僅是他現在能獨當一面了,更是因為班主現在接觸江湖事多了,他不會武功,在他身邊就很容易成為軟柿子被別人捏。班主肯定不會怪他拖累他呀,可是他也應該安穩一點,讓班主不要為他操心啦。
阮青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小六子是他從慈幼院領出來的,只比他小一歲,小時候就跟在他後頭,後來年紀大了被慈幼院趕出來,就繼續跟在他身邊當跟包。兩個人用十幾年的時間生長在一起,卻只用了一兩個月來分開。
“李蓮花,”阮青竹喊他的名字,卻並沒有看他,“從前我所知道的江湖,只存在於說書先生的嘴裡,從未見過、聽過真正的俠客殺人。也許,也許就是那天晚上,我看見了你的劍舞,也許就是那一天,你生活的話本,和我生活的話本,被某個看話本的人放到一塊了。其實從聽到你‘死訊’的那天,我就總覺得,經歷的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他越說,眼睛越亮,最後看向李蓮花,“既然是做夢,那就做的更暢快些吧!”
說完,阮青竹拉緊韁繩,催促馬跑得更快,很快就甩開了李蓮花。李蓮花聽見阮青竹奇奇怪怪的說法,心中一動。十五歲出道,自創絕世武功的天下第一,和從小練功,一心唱戲的戲班班主,也許他們真的是兩個世界的人呢?是三年前的驚天一舞,將他帶到自己身邊,在未來的某一日救下他。
李蓮花甩了甩頭,晃走亂七八糟的想法,揚鞭策馬追上了阮青竹。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就算是夢,也做個盡興吧,只是這一次,他想換個活法。
兩人並未奔襲太久,畢竟還有很長一段路,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唔,不過在這裡,明顯是人先受不了。阮青竹苦著臉:“李蓮花,咱們回去就找人設計那馬車房子去,我受不了了。”剛才說“夢的更暢快些”的時候有多瀟灑恣意,現在就有多痛苦,他只覺得腰也痛,臀也痛,腿也痛。願世上再無長途旅行,阮青竹閉了閉眼,在心底許願。
李蓮花看了看他,眼裡泛著笑意,再開口,把阮青竹的語氣模仿了個十成十:“既然是做夢,那就做的更暢快些吧!”不得不說,相夷太劍是真的,這人是有點天下第一賤在身上的,阮青竹怒目而視,李蓮花馬上一副“我好怕怕”的模樣,嘴上卻沒饒人:“你這就是下盤不穩,回去扎馬步吧,若是能腰馬合一,何至於此?”
阮青竹雖然氣憤,但卻下意識按照他說的試了試——好像是好了一點?
因為不好發作他,阮青竹另挑了個話題:“你說咱們回揚州,就等著那個半庵客上門啊?這守爹待客,也太不靠譜了,萬一人家看我爹態度堅決,就不來請了呢?”
守爹待客?李蓮花噎了一下,心想可別讓你爹聽見吧。不過阮青竹說的事,他也想過:“你記不記得你爹說他是在揚州外的一座山下救的高玄尊高大人,能讓一位太守受傷瀕死,不論怎麼說,都值得發兵剿匪吧,可是我檢視府志時,發現揚州近幾年並未有大的兵力調動。而高大人從獲救開始,就重複‘黃泉’二字,這或許是個地方,也或許是個人——比如……黃泉客?”
阮青竹恍然:“黃泉客,倒是和那兩個聽著就是一起的,那看來這個黃泉客,要麼是特別厲害,讓高大人覺得派兵圍剿也是徒增死傷,要麼是這人身份很特別,讓高大人……額……他不會是不捨得殺黃泉客吧?難道黃泉客其實是高大人的摯愛?”阮青竹不愧是博覽群話本,已經想腦補了高大人與黃泉客的種種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