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耀武人要強,寧願吃牙磣(chen)的高粱面饅頭,也不跟他吃二合面的饅頭。
高粱面宋幼林也吃過,他實在吃不慣,據說這個吃多了上廁所也困難。
兩人找個靠牆的桌子坐了,去視窗點飯菜。
“你想吃什麼?”鄭耀武詢問道。
“去看看。”
“行。”
倆人又一起到視窗看上面的小黑板。
小黑板上用粉筆寫著今日的菜色和價格,宋幼林點了一份醬牛肉和一條魚,又點了兩碗大米飯。既然來一趟,總要吃點好的。
鄭耀武又添了一碗湯和兩個肉菜。
總共五塊八,還得要糧票。
“給。”鄭耀武數好了手中的錢票伸手遞給服務人員。
宋幼林來之前就打算自己請客。
他趕緊把自己準備好的錢票遞上前,正好把鄭耀武的手給擠到一邊去了。
可服務人員還是接了鄭耀武的錢票。
“別跟你哥爭,該他給。”
宋幼林:……
歧視他還是歧視他?
他跟他娘這些沒有節衣縮食,但也稱不上大手大腳,所以宋幼林剩的錢還有不少。
票雖說該用的早用了,不用完要作廢,不過,村裡每年也會給社員發一點以備不時之需。他請鄭耀武完全沒負擔的。
鄭耀武看宋幼林鬱悶的表情,突然有點想笑。
“走吧,過去等等。”
“行。”宋幼林不光是鬱悶,他還擔心鄭耀武的經濟狀況,“你錢留著給家裡辦酒席也挺好啊,耀文哥不是馬上要結婚了?”
“錢夠了。家裡借了一些。”
“行,不夠你讓嬸子找我娘。”宋幼林替鄭耀武家裡高興,剛才的鬱悶表情換上了淺淺笑意。
飯菜很快上桌。
兩人幹了一下午活,早就餓得不行,立刻大快朵頤起來。
四盤菜一個湯,外加兩碗大米飯,兩個大小夥子吃得一點不剩。
吃完宋幼林輕輕揉著肚子,往外走。
“真好吃。”夠他回味很久啦,“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做的更好。鄭耀武,你以後要不開個飯店得了,到時候我天天去找你蹭飯。”
“好。”鄭耀武眼帶笑意,輕聲回答道。
他知道這並不可能,現在飯店都是國家的,集體的,根本沒有個人開飯店一說。
可是宋幼林對他的信任,讓他心裡酥酥麻麻,十分熨帖。
宋幼林相信他能開飯店,他能有所作為,他能堂堂正正獲得不錯的生活。
可他現在要做的,卻是國家不容的事。
鄭耀武眼神一暗。
他本想著要跟宋幼林說一聲,腦子裡卻沒想過到底怎麼說。這一刻一想,他什麼都說不出了。
“宋幼林,你要照顧好自己。”他隨即摳裡蹦出這一句。
“突然說這個做什麼?我當然能照顧好自己。”宋幼林滿足地看著路旁的風景。
他小時候在孤兒院,最懂得照顧自己了。只是後來被父母領養,被父母和哥哥姐姐們寵愛著,他十分歡喜,也願意沉浸其中。
他並不是貪戀別人的照顧,而是能從這些發自內心的關愛裡,汲取幸福。
當然,如果讓他回到以前事事靠自己的狀況,他也很快會適應。
人必須不斷調整自己的心態,才能活得更自在。
這個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改變。
愛被收回,就要更愛自己。
因為對愛感知的心,長在自己身上。
“咱們回去吧。”低沉的聲音響起。
宋幼林陷入思緒中,再去看鄭耀武,就見他已經推了腳踏車站在自己跟前。
他只見鄭耀武眼神格外溫柔,就像秋日戶外皎潔的月光,在心頭披上一層薄薄的又模糊的輕紗。
他心裡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過的感覺。
這是他跟鄭耀武這麼多年相處,第一次看到鄭耀武竟然有如此的目光。
“嗯。”
宋幼林跳上腳踏車,兩人沉默地騎車回學校。
這一路,兩人都沒說話。
靜謐的好像深夜。
宋幼林直到回了宿舍心裡的感覺還沒散。他整個人迷迷濛濛,彷彿有種面板都在緩緩嘆息的感覺。
他稍微坐了幾秒鐘,便輕飄飄地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