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鱗在半昏半醒中,吃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向沉煙模糊的面龐映入瞳底,旋即又沉入黑暗中。
向沉煙輕輕嘆了口氣,把懷裡的青鱗安置在床上。
至此,青鱗在冥河水裡已泡了整整三日。
看著滿身魂氣纏勒的青鱗,狸奴略顯緊張地偷瞄著向沉煙的臉色:“青鱗沒事吧?”
“只是昏死過去罷了。”向沉煙睞向狸奴,眼角的余光中也透著不易察覺又難以捉摸的笑意。
儘管向沉煙言語溫柔,狸奴尾巴還是冷不丁地打顫,她記得自己也是被向沉煙從冥河裡撈起來的,也記得這些殘魂將要把她整個撕碎的痛。
青鱗不過是遇事笨拙了點,為什麼向沉煙偏要罰青鱗去冥河裡受這種大罪,當她跟著向沉煙去冥河尋青鱗時,青鱗毫無生氣的臉已經白得幾近透明。
狸奴扒著床沿,腦袋往下縮了一縮,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犯了錯會,向沉煙還會用什麼狠厲的手段懲罰。
狸奴因不安而來回擺動的尾巴掃到向沉煙腳踝,她不由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狸奴的腦袋,而後一揮衣袖,附著在青鱗面板之上的殘魂隨之滲入到青鱗的體內。
青鱗無意識間皺緊眉頭,過不多時又舒展開,臉色似乎比剛剛好上一些。
就在此時,樓下傳來門扉開啟的聲音。
陸無還走進屋內,抬頭與二樓闌干後的向沉煙打了個照面,他背後的魂燈不斷散發著銀白的光芒,當中拘著一魂。
向沉煙領著狸奴步下樓梯,視線始終放在魂燈上,行至陸無還身邊,開口問道:“帶來了?”
陸無還將頭微微一點,並不急著把那魂釋放出來,輕抿了抿唇正色道:“他用以封印洪元珠的術乃是奉屍封奪,據我所知,這是自上古後期才出現的秘術。因那時眾神歸去,斬斷天地連結,沒了眾神壓制的兇獸紛紛興起作惡,那些留下來且繼承部分神族血脈的人類為此創造此術,用來抵抗和封印那些兇獸。”
向沉煙接過話來:“然而殘留的神族血脈畢竟稀少,此類封印術代價太大,兇獸之亂平息之後,便被歸為禁術,非滅世之災不得使用。”
她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側過臉細細打量著陸無還背後魂燈裡的魂:“憑一己之力將洪元珠封印在自己體內,且所用的還是上古神脈所創之術,難道說他體內流有神族血脈?這可真是稀罕物了。”
說罷,她抬手將食指探入魂燈燈芯,輕輕一勾,那魂便從那燈中脫離出來,先是攪作一團,很快恢復成人的形狀。
向沉煙湊到這鬼魂面前細細打量半晌,而後退回原位,輕笑道:“不過如此嘛,長得倒是清秀,不過比起陸無還可是差了許多。”
“咳。”陸無還別過頭乾咳一聲,“不要開這種玩笑。”
向沉煙言笑晏晏地瞧了陸無還一眼,復看回那鬼魂。
鬼魂冷不丁被從魂燈中勾出,有些茫然地打量著所在之處,看著眼前陌生的臉孔,良久開口問道:“我是……死了嗎?”
卻不等回答,他身體的魂氣忽然變得躁動不安:“我想起來了,有危險……這裡有危險,你們快走!”
狸奴被他的樣子嚇得直往向沉煙身後躲:“他是瘋了嗎?怎麼連鬼也有瘋了的?”
向沉煙伸手在鬼魂眉心輕輕一點,緊接著,他的魂氣立即平穩了下來。
“無妨,只是受了臨死前情緒的影響。”向沉煙望著鬼魂,“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鬼魂努力思索著問題的答案,同時感受到刺目的光不斷在腦海中席捲。
“沈喚!”
好像聽見有人這麼叫他,卻想不起出自誰口。
“……我叫沈喚。”他回答道。
“很好。”向沉煙滿意地點了點頭,“沈喚,我知道你現在神知記憶都未恢復,不過你還是須得清楚,你拼了命封印的洪元珠如今被我連同你的身體重新送回地脈裡封住,雖比不上昊天大帝封印穩固,但尚能維持些時日不被有心之人破壞。”
“之後我會繼續尋求原有的封印之法以絕後患。在此期間,你所施的封印會護住你體內七魄不外散,你三魂只需老老實實留在我身邊,我自會護你無虞,而你的封印也將會成為保護洪元珠的最後一道屏障,聽明白了嗎?”向沉煙凝視著沈喚雙眼。
沈喚只覺得這雙眸子好似有雙無形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視線無法移開,不能逃避,只好凝望。
恍惚間又彷彿深墜入她瞳孔深處,承接他的是潛藏在內諱莫如深的悠遠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