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距離人界最近,白天是見不到什麼鬼的,太陽永遠被遮擋在厚厚的雲層下面,四周一切看起來既陰沉又冰冷。
他們來到祭壇所在之地,眼前是一片十米見方的白石祭壇,祭壇地面刻著八卦,四角立著雕有神獸的圓柱,中間一方五角高臺,每個角都嵌有五種不同顏色的靈石,分別代表金木水火土。
向沉煙走到雕著朱雀的柱子,撫摸著上面一道深邃的裂痕。
“果然是個念舊的人,也不曾修補一下。”向沉煙苦笑一聲。
沈喚湊過去瞧那柱子,忍不住驚歎:“建造祭壇的白石按照規格都是要混了金精澆築的,堅固無比,怎麼會有這樣的缺損?”
“是這隻朱雀自己弄的。”向沉煙道。
沈喚好奇抬頭看上面的朱雀,它的喙居然是用純金精石塑造,難怪銳利到能把柱子也打破。
“但是朱雀為什麼要打碎自己的柱子?”他疑問。
向沉煙陷入沉默,她並不想提及這段往事,更不知該從何說起。
但當她的視線對上沈喚充滿好奇的目光時,附著在她心臟外的那層堅硬的殼忽然有了些許鬆軟。
“那是……”她低聲喃喃,“為了打敗我。”
回憶伴隨著這句話如潮水般湧來。
……
大約四千六百年前,向沉煙從那場絕命大火中倖存下來,卻被九天玄女押至冥界。
到達酆都城時,一身褚色華錦的后土娘娘正站在這祭壇之上,神光籠罩她全身,以至於看不清她的模樣,只見一雙散發著金色微光的深瞳向下俯視著她。
那巨大的威壓感讓她匍匐地面難以起身。
“你們不如也殺了我!”向沉煙歇斯底里地大吼。
可后土娘娘始終不發一言,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
面對同袍盡亡族人凋零的她早已心如死灰,求死心切,於是不顧一切調動全身的靈力與命力,一瞬間身周紅光如大火席捲。
她拼命掙脫威壓的壓制,抱著求死心切的念頭,發了瘋一樣攻擊后土娘娘和這祭壇。
無數巨型藤蔓破土而出,幾乎侵佔了整個酆都城,就連一旁的九天玄女也被她打傷。
面對如此場景,后土娘娘終於有了行動,她用手指輕點南方位朱雀神柱,霎時柱上雕塑化作真身,雙翼帶火,朝向沉煙撲來。
朱雀翅膀和口中的火焰燒盡了酆都城的藤蔓,又與向沉煙纏鬥一處。
向沉煙被撞在柱子上,朱雀便用她燃燒著的喙去啄她,所幸被她躲開,只在柱子上留下了深刻的傷痕。
此時她已經有了暴走入魔的狀態。
只聽后土娘娘輕嘆一聲,伸出手掌,掌心向下,立刻,祭壇上的八卦陣被催動,冒出陰陽兩色光,與此同時,祭壇五行也開始轉動,逐漸向外擴散,很快就將向沉菸圈在其中。
后土娘娘手掌一握,一瞬間,向沉煙身上的紅光盡數消散,整個人也被拘禁在法陣之中。
“殺了我啊!快殺了我!”向沉煙眼中滿是血淚,高聲厲喊。
可后土娘娘卻突然拋給她一捆金麥穗。
她一瞬間安靜下來,呆呆地望著那麥穗,良久,顫抖著嗓子問道:“神農大人是生是死?”
后土娘娘沒有作答,只告訴她:“世事無常,百代更迭,唯天道常在。生死不過是須臾痴妄下的執念,萬物散為宙宇,聚從冥無,就連神也無例外。”
“要是如你所說,我那些同伴、族人的死,全都是痴妄嗎?”向沉煙滿目憤恨,“那我們活著又為了什麼!”
后土娘娘又一次陷入沉默。
直到仍是少年模樣的北陰帝君從一旁走來,撿起掉在地上的金黃麥穗遞到她手中:“不遺餘力地活著,痛痛快快地死掉,生命的厚度總是在疊加的。我想,生或死,都是為了不斷地擁有過。”
他身後傳來空曠迴盪的嘆息。
再一抬眼,后土娘娘已不知去向,法陣也已經歸於平靜。
向沉煙愣愣地抱著那穗麥子,淚水重新變得清澈,沖刷掉她臉上的斑駁血痕。
“從此以後你就留在冥界吧,看一看生死,也可以等一等你想要的答案。”北陰帝君扶起她。
……
“那時候的北陰帝君還是相當正常的。”向沉煙不禁感慨,“如今我時常覺得也許是哪個瘋鬼奪了他的舍。”
“所以神農他死了嗎?”沈喚聽得入迷,不由得好奇問道。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