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有序、高效的完美社會,我看不到人性存在的餘地,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人性會是一種工作嗎?當然不是,於是它的存在,就妨礙了這個社會的運轉。”
“人性成了這個高效社會里,導致工具們會產生‘故障’的因素,想要社會運轉,就必須剔除它,那麼,沒有了人性的人,還是人嗎?沒有了人性的社會,那些工具們努力工作所產生的一切,還有意義嗎?”
“換言之,你覺得機器努力工作,生產那麼多物資,對它本身來說有意義嗎?”
“沒有意義!這是虛無的由來。”
“……關於是否擁有意義的爭論,早已有之,比如當代西方哲學流派中的存在主義,在存在主義的認知中,現實、世界、宇宙都可以是沒意義的實體,人的存在本身也可以沒有意義,但人可以在原有存在基礎上,自我塑造,自我成就,發展出個性和自由,將無意義的東西重新定義……它才是我們繽紛多彩的現實的根本。”
“而《僱傭人生》,顯然是林麥冬導演對存在主義的暢想,他用9分鐘展示了一個沒有人性,只有存在的社會,會是什麼樣子,然後在最後1分鐘,安排片頭那盞‘檯燈’砸掉燈罩,將影片裡的存在主義,拖入現實……”
“……有人說那代表覺醒,其實不然,人性一直存在,它或許也內生在了這個迴圈之中,恰如現實的社會……”
文章作者大概是存在主義擁躉,裡面夾雜了不少私貨,拼命把林麥冬拍攝片子的思考,以及《僱傭人生》所要描述的東西,往存在主義靠攏。
關鍵看起來還言之有物。
已經看過文章的婁蒿,亢奮過後,見林麥冬在閱讀文章,便問他:“麥冬,你思考的真像文章說得那樣嗎?”
林麥冬笑笑,他不會對任何解讀表達評論,理由也很充足:
“鄭教授說得很好,導演拍攝出作品,那麼工作就做完了,如何評價它,如何對待它,是觀眾的事,導演不能管也管不了。”
“嘖嘖。”
婁蒿感嘆兩聲,隨後壞笑:“那我建議你看看下一篇。”
作為一份報刊,一個平臺,學報當然不可能只刊登一個觀點的電影分析,不同角度不同詮釋,才是電影分析的正理。
林麥冬接著看下一篇,但剛開頭,他腦門上就開始滲汗了。
一行粗大標題,印在文章的最上端。
【僱傭的不是人生,而是一個單向度的社會!】
好傢伙!
這是哪個傢伙要害俺?
如果不瞭解哲學,光看這行標題,似乎沒什麼出格的地方,其實問題就出在“單向度”這個詞上面。
它由赫伯特·馬爾庫塞提出,這位大佬早年是存在主義擁躉,師從存在主義創始人馬丁·海德格爾。
林麥冬之前還有點奇怪,怎麼寫個短片解析,還有存在主義信徒跳出來大塞私貨。
現在他明白了,上一篇文章那位,是奔著這篇文章來的呀!
赫伯特·馬爾庫塞早年確實“信仰”過存在主義,但中年時代,他就和自己導師“反目成仇”。
原因很簡單——大佬投共了!
“單向度”概念的提出,就是馬爾庫塞描述現在工業社會的發展,資本主義和新自由主義對人的剝削和壓迫,已經轉變為消費主義和享樂主義。
他們藉由虛假的進步、繁榮享樂,使人失去思辨能力,喪失了反思、批判、抗爭和自由的追求,變得順從現實,被塑造成耽於享樂和物質消費的,單向度的人。
而單向度的人,是單向度社會的產物。
單向度社會,在馬爾庫塞的認知裡,就是資本主義和新自由主義控制下的社會……
這篇文章就從馬爾庫塞的理論出發,解讀《僱傭人生》所描繪的社會,具備哪些單向度的特徵。
和上一篇存在主義對林麥冬“思想”積極意義的論述不同,這篇文章的作者,認為林麥冬所展現的“僱傭”社會,是一種憤怒情緒的積累和發洩。
他認為前9分鐘主人翁的經歷,其實就是林麥冬透過誇張式的手法,用以引起觀影者的共鳴。
只有最後那一“摔”,才是真正精華,既是控訴影片所描繪世界是否存在一個創造出這些“單向度的人”的政體,也是控訴那遍地面無表情,逆來順受的單向度人,已經失去了反抗精神。
而最重要的,文章作者認為,林麥冬真正目的是影射和控訴現實……
大早上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