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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人生(下)

鏡子、椅子、桌子、吊燈、衣架……

就像日常生活一樣熟悉,卻又極度陌生,極度誇張的異化和物化的社會帶來的恐懼感,緊緊攥住了婁蒿、陸明麗和宋小飛的心臟。

雖然早就看過劇本。

雖然那銀幕上的畫面都是他們親自參與拍攝出來的。

但成片他們都還是第一次看到,眾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最終的成片居然會如此……驚豔!

和他們有同樣感覺的,還有富達龍、孫莉、張恆、趙瑋等演員。

在銀幕上看到自己的臉,本就是很奇特的體驗,而當這張臉,被影片的風格統一,變得冰冷、麻木,越看越恐懼的時候,那體驗就更加複雜了。

孫莉看到富達龍演的主人翁,從自己扮演的“衣架”上取下外套、公文包,還有鑰匙。

看到直接懟在自己臉上,略微有些變形的特寫鏡頭中,自己面無表情,眨動的眼睛後,那死寂沒有一絲生氣的眼眸。

一股奇特的酥麻感,讓她汗毛直立。

那居然是她?

她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演技了?

不,那不是她的演技,而是影片強烈的風格把她同化了,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拍攝那段時間每天排練時,林導演為什麼一次次強調,讓他們不要去想表演,不要去想那些表演理論中學到的套路。

原來,片子還是劇本階段時,成片和其風格,就已經在林導腦海裡構建出來了嗎?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前排。

在她身邊不遠處,同樣看向前排的,還有趙瑋、張恆、何琳、徐還幻……以及,顏丹辰!

顏丹辰第一次強烈後悔自己情迷心竅,聽了林麥冬的鬼話,沒有參與拍攝。

尤其是當影片轉場,主人翁離開家,站在一個【計程車(taxi)】牌子下面,招來“計程車”。

然後接下來,一段1分多鐘的長鏡頭,從機械式奔跑的腳的特寫,逐漸推移到近景,奔跑的由人演繹的計程車,坐在“計程車”的主人翁。

到中景,越來越多揹負著和主人翁一樣的乘客的“計程車”入畫,然後停在十字路口。

她的後悔達到頂峰——

張恆和趙瑋出現在鏡頭裡,她們被掛在一個燈杆上,張恆敞開風衣。

這個鏡頭,其他所有色彩都被特意調暗了,無論“計程車”還是乘客,他們的衣服,他們所在的路面,乃至天空,都是很樸素的色彩。

惟有那讓“計程車”們停下的燈杆上,充當紅燈的張恆的衣服上,顯示著濃郁到彷彿過曝的紅色。

她和接下來充當綠燈的趙瑋,提供了強烈的色彩對比。

也是整部影片到目前為止,最豐富的色彩運用。

同時,“計程車”和“紅綠燈”的出現,也將短片從開篇,就一直隨著人的物化物品增多,而逐步提升的荒誕感,推到最高峰。

看著燈杆上敞開外套,亮出紅衣服充當紅燈,亮出綠衣服充當綠燈的張恆和趙瑋。

所有人都被這彷彿惡作劇一般的荒謬場景,衝擊得想笑。

但看著對比強烈的紅色與綠色映襯下,兩人掛在燈杆上,耷拉著腳,機械的動作,麻木的臉。

忽然又笑不出來了……

影片進行到這裡,即使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了,那位叫林麥冬的導演,透過一系列工具的異化,表面看來是在展示一個奇特世界的詭譎社會狀態。

實際影射的卻是現實。

如果把那一個個異化的工具,換成現實的一個個工作崗位,好像也沒有違和感。

雖然沒有一句臺詞,那一個個作為工具的人,表情也從沒發生過變化,但即使還呆在象牙塔裡的學生,也能深刻感受到,那些“工具人”麻木下的無奈。

誰會願意縮在角落,頂著桌面,充當別人床邊的床頭櫃?

誰會情願自己跪在地上,用背托起別人的屁股?

誰又會願意自己累得汗流浹背,託著別人奔跑?

當然更沒人願意,高高掛在燈杆上面,機械地敞開衣服,攏緊衣服,把自己當做訊號燈使用。

鏡頭的冷峻,表情的麻木,並非無病呻吟式的刻意如此,而是影片裡那個社會,影片所影射的現實,必然會導致的結果。

也是無數普通人的命運!

中戲所在地方,從短片開篇開始,這些來自中戲的“天之驕子”就再沒發出過一絲聲音。

無論一文不名的孫宏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