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的京城天氣越發惡劣。
顏丹辰從表本樓出來的時候,即使用圍巾牢牢包住口鼻,還是能聞到那種土腥味,還有呼吸間粗糲的質感。
風吹在身上也乾巴巴的,像是有人用細砂紙從面板上擦過,帶來微微的幹痛的感覺。
這讓身為南湖人的她非常不適應。
這段時間如果非必要,她基本不會出寢室或者教室,但今天她實在忍不住了。
一路穿過運動場,來到食堂,顏丹辰在外面狠狠抖掉身上的塵土,和她一樣來食堂的人基本都是同樣操作,一時間“黃霧”瀰漫。
顏丹辰連打幾個噴嚏,才推開食堂的門,目光巡梭一會兒,很快看到婁蒿那標誌性的瘦高個,還有坐在他對面,背對這邊的那個熟悉身影。
她氣勢洶洶走過去,這些天被某人忽視的怨懟,在胸中醞釀成怒火,眉毛都豎了起來,準備發難。
結果還沒走近,就看到那背對她,正在吃飯的身影,腦袋忽然點了幾下,咚的一聲磕在餐桌上。
這一下,少女哪還顧得上發脾氣呀,連忙叫著“麥冬”跑了過去,把林麥冬扶起來。
此刻的林麥冬看起來狼狽極了,一腦門的湯湯水水,又疼得齜牙咧嘴,但即便如此,也掩不住他臉上的憔悴和疲憊。
顏丹辰看到他黑眼圈濃得像熊貓一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你……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少女片刻前怨懟氣憤消散無蹤,一邊趕忙掏紙給他擦拭,一邊心疼、遷怒:“婁蒿!這是怎麼回事?”
婁蒿趕緊舉手以示清白:“不怪我啊,他自己磕上面的,應該是打瞌睡。”
“你不是說他和宋小飛去參觀洗印了嗎?看洗印能看成這樣子?”
“我也不知道啊……”
婁蒿正待辯解,就見昏昏沉沉的林麥冬清醒過來:“我沒事,就是兩天沒有睡過覺,太困了。”
前一秒還橫眉冷對的顏丹辰,聽到林麥冬說話,下一秒就變得柔情似水:“真的沒事嗎?要不我們去校醫院看看。”
“不用,就是困,剛剛吃著就睡著了……”
“困你就回宿舍休息呀,餓了可以讓婁蒿給你帶飯,反正他天天閒著!”
婁蒿心塞:“……”
所以,他坐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呢?
又詢問幾句,林麥冬堅持只是困,顏丹辰總算放下帶他去醫院的念頭,卻還是很心疼,見林麥冬困得精神恍惚,便端起碗,一邊喂他,一邊埋怨:
“你和宋小飛去洗印車間,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林麥冬搖頭:“膠片前天就洗印完了,我熬這兩天,是在做剪輯準備……”
按照原本和青影廠協商的日程,《僱傭人生》大概要6天左右的沖洗時間,倒不是《僱傭人生》的熟片有很多。
雖然林麥冬對膠片機手生,一邊拍一邊學習浪費了一些鏡頭,但畢竟腦子裡是有成片的。
為了節約拍攝成本,他每次拍攝前都會畫好詳細的分鏡,並跟攝影組溝通,解釋意圖、構思,提前演練。
所以直到拍完,也不過消耗了7本膠片。
按照one-reeler的標準折算片比來說,大概1:7,這在這個時代已經很不錯了,洗印車間的趙師傅說,他們平常接的洗片,平均300米的膠片只有25-30米有用。
7本膠片,又有全自動洗片機,如果全力洗的話,當然不可能洗那麼長時間。
關鍵就是洗印車間沒法圍繞《僱傭人生》運作,它有為青影廠創收的任務,會接一些外面的活兒。
90年代中後期電影產業萎靡確實不假,但那說的是內地票房大盤,以及各大國營製片廠和整個院線及發行體系,而在這份萎靡背後,其實充斥著一股來自南方的虛假繁榮。
別忘了,內地電影不行,還有香江等地呢!
臨近97,香江作為門戶,和內地的溝通越發頻繁,影視大概是第一批大規模北上的產業,倒不是別的原因,主要是內地大而封閉、物價和消費水平又低,跑內地拍電影更容易做賬!
外面哪知道在內地拍一部戲,洗一本膠片要多少錢啊……
總之,按照原本計劃,青影廠的洗印車間每天只有一段時間用來沖洗《僱傭人生》。
但林麥冬會做人啊,兩天下來就和幾個師傅混熟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師傅們一合計,反正其他任務也不急,就抽出兩天集中把《僱傭人生》的負片和正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