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鄭教授的辦公室出來,林麥冬抹了把汗。
老鄭鑽研了一輩子電影,無論理論知識還是實踐經驗都非常豐富,跟這種輩分高,又有學識的專業人士聊天,是真的折磨。
“得虧重生前我還有點水平……”
重生前,林麥冬雖然只是個短劇導演,整天拍些爛大街的狗血劇情挑動中老年情緒,恰爛錢。
但因為對電影比較熱愛,曾經當編劇的時候也正兒八經跟過組,比起其他同行,算是很有上進心的了。
後來賺到錢,不再為生活著急之後,也沒忘了繼續學習,不斷充電。
再加上近30年的資訊差,總算是把大佬糊弄住了。
“以後還是得少往老鄭這邊來,太累了,而且大家理念不一樣,很難真正聊到一塊兒去,剛剛我就差點露餡……”
漏的自然是“俗人”和“銅臭”的餡兒。
林麥冬熱愛電影,但更熱愛電影帶來的名和利。
所以他不可避免的傾向電影商業化和工業化,而這一點,恰恰是鄭冬天等第四代導演最無法理解的事情。
在他們成長的時代,電影是衝破枷鎖的先鋒藝術,是現實的影射,人生的表達。
這麼高尚的事情,怎麼能跟錢粘到一塊兒呢?
剛剛在裡面聊天的時候,鄭教授一邊誇獎林麥冬那個拍攝計劃書做得很好,但轉過頭,就開始談論電影語言中的自由性。
大佬當然不會跟一個學生較真,可話裡話外,不無勸誡的意思——別被什麼狗屁預算和成本限制了你的發揮,我們搞藝術的,千萬不能先綁住自己的手。
聊不來聊不來!
在辦公室外等了會兒,王虹衛頂著個越發油亮的光頭也出來了,手裡還拿著林麥冬的計劃書。
“走,我們回辦公室說。”
在老鄭這裡耽誤一段時間,教學樓那邊實際上已經上課了,不過無論林麥冬還是王虹衛,都沒在意這一點。
兩人回到辦公室,偌大的大通間,和走時一樣沒有一個人。
王虹衛擰了一把毛巾,一邊擦著煮雞蛋一般的腦袋,一邊對林麥冬說道:“鄭主任原則上同意你拍攝《僱傭人生》……”
這個訊息沒什麼驚喜。
林麥冬準備這麼久,又是在劇本宣讀會上先聲奪人,又是來找王虹衛,除非本子真的爛透了,否則學校基本不可能不批。
因此他很鎮定,等著“但是”。
果然,王虹衛頓了頓,說道:“但是,拍攝的錢畢竟是學校出,雖然你做了計劃書,但一些細節方面的問題,我還是得代表主任和學校,仔細跟你瞭解、商討一下,商討的內容也要彙報給系裡和學校,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不過,老師……”
林麥冬搓搓手,嘿嘿笑道:“您能不能透露一下,學校能批多少預算?”
“你小子!”王虹衛失笑,指了指他:“我離開的時候,鄭主任還囑咐我多看著你,擔心你誤入歧途,我還尋思他大驚小怪,現在看來啊,你確實一門心思都鑽到錢眼兒裡去了!”
林麥冬攤手:“世道就這樣嘛,沒錢寸步難行,如果不是沒錢,我也不會走學校的渠道拍這部短片。”
這種話,他在鄭冬天面前是萬萬不敢說的。
但在王虹衛面前卻沒什麼忌諱。
因為他知道,對方和第四代也不是一路人。
果然,聽了林麥冬的話,王虹衛只是搖搖頭,沒多糾纏,當然也沒回答預算的問題,而是翻開那本計劃書,看了一會兒,忽然問:
“我注意到,你在計劃書裡給《僱傭人生》設定的時長是8-12分鐘……能不能告訴我,你心裡真正的時長具體是多久?”
聽他這麼問,林麥冬就知道他看出了貓膩,嘿嘿笑道:“您不是已經瞧出來了嘛,11分鐘,one-reeler!”
one-reeler是國外一種相當流行的影片概念。
它的出現,最初源自電影膠片規格。
膠片電影時代,一部電影無論拍攝還是最終的成片,母帶都是論盤(卷)來計算的,一盤膠片以聲速播放的話,可以播放大約11分鐘左右。
one-reeler就取自這個寓意,意為一盤膠片的“電影”。
目前國內瞭解的人不多,國內理解的所謂短片,其實普遍超過40分鐘,相比之下更應該叫“中片”……
王虹衛深深看了林麥冬一眼,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