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倒也不是特別像。
比如性格就不一樣,劇本里的小馬風風火火,活力十足,而她本人其實是有點綿的,有韌勁兒,但沒那麼鋒芒畢露。
經歷差別也很大,小馬遇到的房東老太太初看尖酸刻薄,細品又是刀子嘴豆腐心,總之脾氣比較彆扭。
而她遇到的房東老太太,人很好,住在一起雖也偶有摩擦,卻沒像劇本里那麼“激烈”。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還租著房子呢,房東老太太活得好好的,吃嘛嘛香,早上倆人還一起在街口啃焦圈來著,和劇本里不一樣。
“可能是巧合吧……”
她抓抓頭髮,想。
旁邊,她看劇本的時候,一直笑眯眯跟常教授、陸教授——馬麗雯的進修班導師——聊天的林麥冬,注意到她的動作,轉過頭,微笑問道:“聽陸教授說師姐也在外面租房子,是不是感覺經歷有點像?”
馬麗雯趕緊端正坐好。
畢業後讀在職進修的2年,換了幾個工作,她已經從當初天真的學生,被塑造成了社會想要的樣子。
林麥冬可以叫她師姐,她卻不敢真的應下這個稱呼,叫對方師弟。
而是恭恭敬敬,姿態擺得很低。
“是,林導,是有一點……不過沒劇本里那麼多矛盾。”
現在的馬麗雯不是幾年後的馬麗雯,人的思想是會變的,現在的她在社會中的歷練還少,理解了一些殘酷,但也保持著許多樸素的浪漫思維。
她覺得“衝突”安排太多了,有點刻意,她個人更喜歡散文體那種敘事模式,2年前畢業的時候,她在論文中就說,最想拍的電影是一本散文集,叫《世界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去了》。
林麥冬聽出了她的潛臺詞,笑了笑:“師姐感覺得沒錯,矛盾確實多了些,現實生活相處中如果有這麼多矛盾,雙方很難發展出感情,但是師姐,影視創作的意義就在這裡,我們要呈現給觀眾的不是真正的生活,哪怕它看起來很像,但實際上,它要表達的仍然是脫離生活的那部分。”
“這個本子,是我聽幾個進修學姐聊天抱怨產生的靈感。”
當著苦主的面,林麥冬面不改色心不跳,厚著臉皮,一副教導的語氣:“求學的學生,孤獨的房東老太太,這樣的租房組合中,我聽過好幾個版本,她們都在抱怨日常相處中和房東的摩擦。”
“我不是當事人,我不知道誰對誰錯,只是聽著那些抱怨,有一天我忽然想——對你們來說,房東老太太代表麻煩,代表摩擦,那在房東老太太眼裡,你們是什麼樣子呢?”
“這很有意思,想一想,老人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安靜,波瀾不驚,夏天聽蟬鳴,揮舞扇子拍打蚊蟲,秋天滿地落葉,風吹過便是一院子的蕭索,冬天冰涼涼的,心口寂寥得像是窗外的白雪一樣,即便明媚的、舒適的春天,也無非是預備接下來三個季度的輪迴。”
“這樣的生活一成不變,但是突然某一天,一個小女孩莽莽撞撞闖了進來,那種感覺……就像一捧五顏六色的染料,突然潑在了黑白的照片上,或許顏色不對,但是,它終究不再是寂寥的,死氣沉沉的黑白!”
聽到這裡,馬麗雯只覺寒毛直豎。
卻不是因為恐懼或尷尬,而是她突然想明白了,林麥冬為什麼要設計那麼多矛盾。
那些矛盾就是顏色,小馬是顏色的載體,她的存在,她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將寂寥的、黑白的老太太,重新渲染上色彩!
看著馬麗雯逐漸明悟的神情,還有眼睛裡逐漸亮起的光,林麥冬微笑:“有注意到我在劇本里,給老太太設定的背景嗎?她騎過馬、扛過槍、抽過大煙,年輕時的她,也有過輝煌,也有過莽撞、倔強,風風火火。”
“但很殘酷的是,她老了,過去的一切都在遠離她,留下她一個人坐在空曠的院子裡,被時間掩埋,在回憶裡腐朽,被孤獨和死亡一點點吞噬……你覺得,老太太喜歡這樣的日子嗎?”
怎麼可能有人喜歡!
馬麗雯搖頭。
之前看劇本的時候,還有一種感覺她沒好意思說,她覺得老太太最後的死,小馬也有點責任,如果不是小馬闖進老太太的生活,老太太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
但現在馬麗雯明白了,自己那樣想是真的膚淺了。
就如劇本最後,以為搬出去,偶爾回來看看老太太就可以的小馬一樣,她們根本不理解,老太太在和她們的相處中,感受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
也許是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