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看著奧黛麗，沉吟片刻還是開口道：

“《穀物法案》從字面意義上來說，保護了魯恩本土糧價，但底層民眾卻沒有真正從穀物法案中獲利。”

“畢竟農戶只是糧食的生產者，而不是所有者，高糧價的利潤只會流入舊貴族的口袋裡。”

“而對於魯恩各個城市的貧民來說，《穀物法案》只會讓他們買到的黑麵包變得更貴了。”

“所以民眾會走上大街，舉起橫幅，支援廢除《穀物法案》。”

奧黛麗鑽石般的碧綠眼眸一亮，有些雀躍的回應：

“原來是這樣，那我父親做的事是可以真正幫助那些底層民眾吧？嗯...你會支援我父親嗎？”

亞倫微微啞然，蹲下摸了摸不知不覺已經蹲在自己腳邊的蘇茜，沒有回答奧黛麗的問題，反而反問道：

“那你覺得《穀物法案》的廢除，是否意味著底層民眾生活的改善呢？”

看著奧黛麗略顯迷茫的眼眸，亞倫笑了笑，繼續說;

“《穀物法案》的廢除會導致魯恩大量進口源於南方費內波特、馬錫、倫堡等國的糧食穀物。”

“短期內糧食價格會因此下跌，不少百姓也會因此確實得到了食物價格的降低。”

“但然後呢？又會發生什麼？”

亞倫看著陷入沉思的奧黛麗，繼續說道：

“他們生活的質量並沒有改善，甚至更低了。農民會因為糧價下跌失去土地，甚至背上高額債務，不得不進入城市謀生。”

“而對城市貧民來說，湧入城市的破產農民用低廉的薪水需求搶奪著工作，加劇了工作機會的競爭，於是勞工階層的薪水飛快下滑。”

“如果說以前他們要擔心黑麵包太貴，那麼現在，他們要擔心是否還有錢買黑麵包了。”

“在普通民眾享受打骨折黑麵包的時候，農民卻面臨著流離失所的命運。”

“他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以至於工廠主不願意在工廠中增加防護粉塵和鉛中毒的裝置，稍微提高一點工資，就顯得是在做慈善。”

亞倫頓了頓，用嘲諷的語氣說道：“他們不再是人，而是一件件消耗品。”

看著對面早已失去笑容的奧黛麗，亞倫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用開玩笑的語氣緩和氣氛：

“當然，這些都是我個人的猜測。也許這只是最壞的結果，我們也可以透過努力讓這一切都不發生。”

但亞倫心裡明白，矛盾的發展總會走向自己的對立面，無論《穀物法案》是否廢除，底層民眾從來沒贏過。

《穀物法案》的設立和廢除，實質上是擁有土地的舊貴族和擁有蒸汽機與銀行的新貴族之間的權力鬥爭，而這一切又得到了那位喬治三世的默許與縱容。

回想起幾年後戰爭爆發，時代的洪流滾滾而來的時候。

糧食的價格飛快上漲，即使像斯塔琳女士這樣的中產階級，也只能出賣自己尊嚴換取生存的糧食。

而掌握權力的貴族們囤積了數不清的糧食，在時代潮頭上紙醉金迷。

他們捂緊了自己的錢袋，即使每一秒鐘都有人因飢餓死去，他們也不願意看一眼那些狂風中隨時會被吹倒的秸稈們。

亞倫看了一眼面色依舊憂慮的奧黛麗，並沒有把心中的話說出來，這不是一位15歲的少女應該憂慮的事情。

現在的她只是奧黛麗-霍爾，而不是幾年後的“正義”小姐，亞倫轉移話題，帶著奧黛麗與蘇茜在花園散步。

晚上7點，亞倫帶著面色恢復正常的奧黛麗回到了一樓聚會大廳，賓客都已到齊，聚在大廳中高談闊論。

亞倫紳士將奧黛麗領到側方就坐的凱特琳夫人那裡，禮貌告別後走向外祖父沃爾夫伯爵，此時的他正坐於尼根公爵的側方不遠處。

待亞倫走開後，凱特琳夫人面帶笑容看向奧黛麗，

“是個很懂禮貌的孩子，奧黛麗，你覺得這位亞倫勳爵怎麼樣？”

奧黛麗疑惑地看向母親，但還是思考片刻給出評價：

“一個知識淵博，有遠見的紳士。”

想起花園裡亞倫說的話，她又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一位真正的貴族。”

與沃爾夫伯爵寒暄了幾句，表示母親對他的思念以及之前那份禮物的滿意後。

為了不與保守黨貴族有過多的接觸，與沃爾夫伯爵約定了下次親自拜訪後亞倫便主動離開，讓幾位端著香檳走來的貴族默默改變了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