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鄉下。
一身著破舊單衣的女童著急忙慌地朝著村子東邊的山壟裡跑,天氣漸涼,她的笑臉被風吹地通紅,一小撮鼻涕隨著她的步伐掛在上唇搖來晃去也顧不上去擦,她一路跌跌撞撞,總算到了較為平坦的地方,山壟裡有著幾片薄田,是他父母不辭辛勞,日以繼夜開荒得來。
她衝著在田間勞作的父母高聲喊道:“爹孃,咱家小花生了!”
她父親連忙放下鋤頭,臉上透著欣喜:“生了幾隻啊?”
女童伸出一個手指,結結巴巴道:“就……就一隻……”
父親暗罵一句:“這該死的小花,平日好吃好喝地供著,臨了就給咱家生了一隻,世道不好,連豬都鬧情緒,從來也沒聽過只生一隻的豬,丫頭,你是不是跑得急,還有沒生出來的你沒顧得上看?”
女童道:“我和哥哥等了很久,就一隻。”
父親又問:“公的還是母的?”
還不等女兒回答,妻子沒耐煩道:“你就不能回去看看,一個小丫頭知道什麼公母!”
父女倆先回了家,果然在豬欄裡就看見了一隻小豬仔,父親狠狠踹了母豬一腳,罵道:“你這不爭氣的東西!”
女童哭喊道:“爹,求你別踢小花了。”
父親掀起豬仔的後腿瞧了瞧,這一瞧不要緊,心下更怒了,又是一腳踹在母豬身上:“你生個母的也好,生個公的有個屁用!”
這頭母豬是他們一家過年能沾葷腥的希望,好說歹說才到隔壁老張家借了種,原指望著它能生下個十頭八頭豬仔,到了過年就能吃上肉了,可偏偏只生了一隻,這還不算,還是個公的,臨過年不剩幾月了,到時候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他越想越氣,準備找老張家理論理論,原也沒理可論,可生了氣總得找地方撒不是?他要去問問老張家,他家的公豬是不是個閹貨,還是他老張自己親自和豬下的種,怎和人一樣一胎就一隻呢?
他兒子急忙攔住他,說道:“爹,人張叔不欠咱的,你紅著臉去,鄉里相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撕破了臉,以後還怎麼借種?”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說道:“我也知道沒理,可我是氣糊塗了,咱家窮,一年到頭也見不到葷腥,做爹的總覺得虧欠了你們倆孩子,看著別家孩子過年吃肉,你們懂事不眼饞,我這做爹的心裡可不好受著呢!”
他兒子道:“吃上肉有什麼打緊,要想吃肉,咱家不還有幾隻母雞幾隻鴨嘛,過年一樣吃肉。”
他道:“雞鴨算得什麼肉!”
他兒子又道:“咱家要真想吃豬肉,我今晚就上山去打只野豬回來,咱一家四口一人一隻大豬腿,饞死村裡人!”
他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想著自己的兒子這樣懂事,總算開了心,他瞧了瞧那隻新生的豬仔,說道:“我這細細一瞧,咱家這隻小豬長得可好著呢,你瞧它通體雪白,毛髮光滑順溜,眼睛炯炯有神,似乎和人的眼睛一樣……”
他兒子也看愣了神,說道:“好像還真的是,它似乎在笑……”
三人盯著豬仔的眼睛瞧了好久,這時候田間的母親也趕了回來,她見丈夫和子女跟木頭一般盯著一隻豬仔看,疑道:“你們在瞧什麼?”
這時,他們一家終身難忘的極其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那豬仔竟然開了口,回答了女主人的問話:“他們在瞧我呢!”
宛如晴天大霹靂,四人驚恐至極,這比死人詐屍,半夜見鬼還要恐怖萬分!想要逃走,腿腳卻不聽使喚,如同灌了鉛一般,唯有小姑娘天真爛漫,竟走向豬仔,撫摸其毛,開心地笑道:“爹孃你們瞧,這小豬仔竟然能說話,這是一隻神豬啊!”
鄉下人往往遇鬼而逃,遇神則拜,遇到不明奇景,也是先拜了再說,禮多人不怪,這是出於自保的本能,三人齊彤彤下跪叩首,高聲道:“拜見豬仙大人!”
那豬仔前肢懸空,後肢著地,站了起來,它看了看自己的雙蹄,苦笑一聲,說道:“你們都起來吧,既然本座降生在此,也算和你們有緣,從此以後咱們便是一家人了,但本座有言在先,此事不得讓旁人知曉,否則必遭天譴!”
“必遭天譴”四字是黎民百姓最為恐懼的四字,一家四口連連應下,心中卻是叫苦不堪,有隻會說話的豬從此住在他們家,是福是禍,仍未可知,素來請神容易送神難,從也沒聽說過有那個不請自來卻真心護佑百姓的神只。
從此一家四口對家有神豬一事守口如瓶,不敢洩露一個字,那隻豬至此之後也很少說話,只是每到夜晚就會望著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