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絕望的時刻,莫過於滿心的希望被打破,心中最美好的願景如水流逝去。
滕子賢此刻,便是如此的心情。
不,他已經沒有心了。
他的心在王守庸的手上怦怦跳動。
滕子賢張嘴,想說什麼,卻張口湧出了一大灘的鮮血。
鮮血嘩啦啦流下,滕子賢向前一步,五臟六腑便如同失去了支撐一般,又嘩啦啦地從他破開大洞的胸腹處掉落出來。
他用血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王守庸,這一瞬,腦子裡僅存的意識閃現了無數個片段,無數個有關面前這個少年的瞬間。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煉體境的武夫,會如此強悍。
為什麼三千符爆在這個賤民的面前,就像失去了所有效用一般。
為什麼最後關頭,他會神魂離體。
為什麼!
為什麼!
然而這一切問題,終究是不會有答案的。
滕子賢只來得及閃過這些思緒,伸手向前一抓,抓了個空,眼前的世界就終於黑了下來。
臨終前,他只聽到面前平靜的少年輕聲說了一句話。
“不錯,你比先前那個難殺。”
話音落下。
彷彿一道驚天閃電掠過。
滕子賢瞪大了眼睛。
這一瞬,他終於想明白了什麼事情。
但已經晚了。
儘管他什麼都看不見了,卻還是掙扎著抬起頭來,用盡全身的所有氣力,怨毒地仰天,朝著他印象中少年的位置死死瞪去。
下一息,他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王守庸搖了搖頭,跨步便越過了滕子賢的屍身。
腳步一頓,王守庸回過頭來,狠狠一腳踏下。
滕子賢的脖頸斷裂,腦袋滴溜溜地向著旁邊一滾——王守庸見到這副模樣,才終於徹底放下了心來,轉身離去。
來到青鸞宮兩女面前。
莊芷荷與白青雪早已呆若木雞,眼神渙散。
這一刻,無論是莊芷荷還是白青雪,此刻都像是身處夢境之中一般,嘴巴微張,想說話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她們望著從濃霧中走來的少年,確切地看到了對方身上沾染的血跡,以及對方平靜的面容,才終於有了些實感。
“武夫……”白青雪下意識道。
但很快她就止住了話頭。
世間哪裡有這樣的武夫?
只見王守庸對著她點了點頭道:“他死了,你們可以放心了。”
話音落下,場間一片沉寂,近乎落針可聞。
莊芷荷的呼吸彷彿都消失了一般,身形凝固如石塑。
王守庸也不著急,靜立原地,等待著眼前兩女回神。
過了好半晌,莊芷荷這才語氣僵硬地開了口:“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個興趣使然的英雄而已……雖然王守庸很想這麼回答,但他也知道,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會有能理解這個梗的人了。
於是他還是回答道:“臨水縣除妖司,王守庸。”
莊芷荷聲音顫抖,道:“我,我不是想問這個,我是想問……”
支吾著,莊芷荷彷彿失去了所有的語言能力一般,竟然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問他明明是煉體境的武夫,為什麼殺御靈期如殺雞?
問他先前還在妖魔堆裡掙扎,為什麼又強橫如斯?
問他口袋裡為什麼會有她們夢寐以求的陰陽兩生花?
問他施展的究竟是什麼手段,為何能在滕子賢的雷法符籙下活下來?
問他……
這一瞬,莊芷荷的腦袋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疑惑、荒謬、不可置信。
因為這些在她的整個人生認知裡,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宛若奇蹟,幾乎震碎了她修行以來的所有常識理論。
世間怎麼會有武夫強橫至此!
於是鬱結了千萬種思緒的莊芷荷,最終還是問出了她最不能理解,最核心的一個問題。
“你是如何做到的?”
“呃……就這樣殺了,雖說你們都有些我不能理解的古怪手段,但其實肉身孱弱,好像也不是那麼難殺。”王守庸回答道。
“肉身孱弱……好吧,可你分明只是煉體境的武夫,肉身為何又強悍至此?”
聽到這,王守庸卻皺了皺眉,認真道:“你錯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