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多天，我唯一能抵禦絕望的，便是我的記憶，我回憶了很多事情，大部分是關於我媽媽的。”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是能源部的技術幹事了，主要負責各類發電站的規劃和建設工作。”

“你媽媽是能源部的？跟蔓部長一個部的？因此你才跟蔓部長這麼熟的嗎？”礫岩順口問道。

“是的，但我媽媽比蔓部長進能源部早多了，媽媽當技術骨幹的時候，蔓部長還在讀書呢。我跟蔓部長熟，純粹是因為她丈夫是我老師的緣故。”

“媽媽是一個真正的工作狂，因為爸爸那些年一直在偏遠地區任職，所以都是她照顧我。”

鶯輕笑起來，瞳孔聚焦在一個虛無的位置，似乎陷入了無盡的回憶中。

“我的童年和其他小孩不一樣，其他小孩都是在家裡玩玩具，而我，不是在發電站專案現場，就是在前往發電站的路上。”

“沒辦法，當時火力發電的效率，比現在還要低得多，不到25%。要滿足用電需求，就必須增加發電站和機組數量，我媽媽也就永遠休息不了。”

“終於有一天，載著我和媽媽的車出了嚴重車禍，我被救了出來，媽媽卻來得及，就在我眼前被活活燒死了，那一年我剛滿6歲。”

礫岩倒抽了一口涼氣，他都沒法想象，當時的場景，對於一個6歲的小女孩，是怎樣的毀滅性打擊。

鶯的語氣很平靜，但礫岩看到兩行清淚，已經從她的眼窩滾落了出來。

“我自閉了一段時間，準確的說，是整整兩年，我不說話，也不去學校，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痴痴傻傻地坐在我爸爸的辦公室裡，看各種報刊和發呆。”

“直到某一天，我在辦公室裡新到的一本科普期刊上，發現了一篇關於可控核聚變的介紹文章。”

“裡面關於這種高效、清潔的新型發電方式的描述，深深的震撼了我，我在想，要是這個東西能早點問世，可能媽媽就不會這麼累，也不會疲於奔命導致因公殉職。”

“從此以後，我便完全沉迷於可控核聚變，開始瘋狂搜集關於這項技術的各種資料，並且成功的考進了聯邦研究核聚變最出名學院，師從蔓姐的丈夫。”

“這麼說，你並不是因為蔓部長的丈夫，而對可控核聚變這麼感興趣的？”礫岩疑惑道。

“是的，我的病根早就種下了。不過，蔓姐的丈夫，當時也是這個領域的頂尖學者，我對他很仰慕，要不是我對男女之事興趣不大，說不定我會去倒追他。”鶯笑著答道。

礫岩想到了蔓丈夫和瑤的事情，禁不住心裡一陣後怕。

“我原本的計劃，是畢業後，直接進入能源部，爭取進入聯邦可控核聚變推進工作小組。就算從端茶倒水做起，我也願意，只要幾年後，能讓我從事可控核聚變的相關工作。”

礫岩愣了愣，原來能源部裡還有這種組織，但他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鶯接著道：“”可惜事與願違，因為那次可怕的實驗事故，實驗室關閉，能源的推進小組也無限期解散，我成了無根的浮萍。”

“爸爸想了點辦法，把我弄進了工業部，在他手下做事情，一方面是解決了我的工作，一方面也是隨時能看著我，怕我再一次自閉。”

“我以為自己要在工業部蹉跎完這一輩子，沒想到，你出現了。”

“我從蔓姐那裡得知，你準備主持第一個可控核聚變試驗堆建設，雖然蔓姐當時並不看好這個專案，這也是當然的。”

“我那會兒都要高興瘋了，求爸爸把我塞進專案裡。因為媽媽去的早，我爸爸平時很寵我，但在這件事上，他卻死活不讓步，他怕我像老師一樣死於實驗意外。”

“我跟他磨了很久，甚至以死相逼，最後他才勉強同意。他是不是當時跟你說，讓我跟著你混點資歷之類？”

礫岩想了想，答道：“沒有明說，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鶯笑了：“自從媽媽出事後，他就一直是這個謹小慎微的樣子。不過他的擔心很有遠見，這次要不是你來救我，我差點就重蹈了媽媽的覆轍。”

“不過我甚至覺得自己不如媽媽，至少她還組建了家庭，留下了後代，而我，這麼大了，卻什麼都沒做。”

“在我快不行的時候，我就下了決心，這次要是能僥倖獲救，我出去後，第一件事情就是結婚生子，多把時間分給家庭，也算是給爸爸，和天上的媽媽一個交代。”

礫岩聽得雲裡霧裡，暗忖鶯這意思，是要暫時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