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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大部分時候,她其實都是虛張聲勢。
&esp;&esp;受三分痛,哭成七分動靜,提出十二分要求。
&esp;&esp;爹爹從來沒有拆穿過她。
&esp;&esp;只是每每兌換完畢心願單以後,摸著她的腦袋溫柔地誇上兩句:“鳶兒的簪花小楷,寫得真是越來越工整大方了。”
&esp;&esp;顏鳶陷在自己的回憶裡,低頭笑了出來。
&esp;&esp;“那時終歸年紀小,不懂爹爹心願單的深意。”
&esp;&esp;“於是下次再接再厲,哭得更大聲,心願單子也越寫越長。”
&esp;&esp;楚凌沉:“……”
&esp;&esp;後來記憶不太好,顏鳶慢慢收斂了笑容。
&esp;&esp;“後來我生了一場大病,大夫說我不一定能活下來,她讓我給父親寫一封家書。”
&esp;&esp;顏鳶抬起頭,輕聲問楚凌沉:“陛下可知,我給父親的家書裡面寫的是什麼麼?”
&esp;&esp;楚凌沉目光低垂,緩緩道:“心願單?”
&esp;&esp;顏鳶搖搖頭:“我給了他一張白紙。”
&esp;&esp;全身冰寒入臟腑。
&esp;&esp;刺痛深入每一寸骨髓。
&esp;&esp;那時她躺在床上,痛得連喘氣都不敢,提起筆來方知曉,真的病痛如山倒時,是根本寫不出字的,甚至想哭都哭不出來。
&esp;&esp;她給父親寄了一張白紙。
&esp;&esp;八百里之遙。
&esp;&esp;父親當夜便出現在了她的床頭,一夜之隔,他的頭髮都斑白了一半。
&esp;&esp;顏鳶嘆了口氣,又問楚凌沉:“陛下可知,生病到最痛苦之時,人最恨的事情是什麼嗎?”
&esp;&esp;楚凌沉道:“恨蒼天不公?”
&esp;&esp;顏鳶搖搖頭:“是恨自己死不了。”
&esp;&esp;她停頓了一會兒,小聲道:“那種痛,我這輩子都不想要再嚐了。”
&esp;&esp;小亭中,晦暗的燭火映襯著顏鳶蒼白的臉。
&esp;&esp;虛浮的聲音浸潤在夜色裡,就像是晨霧露珠,落於人的指尖。
&esp;&esp;“這條命來得很不容易,我只想要活得更久長一些。”
&esp;&esp;“不論陛下信與不信,我入宮……真的只為舊傷相關的事情。”
&esp;&esp;“我與父親、與太后,皆不是一路人。”
&esp;&esp;“我……對陛下沒有任何企圖。”
&esp;&esp;……
&esp;&esp;小亭中的茶終究是涼透了。
&esp;&esp;顏鳶不知道自己是否說服了他,但今夜能說的不能說的,她都已經與他言明瞭。
&esp;&esp;她都已經剖心賣慘賣到了這個地步,如果這狗崽子還要發瘋,她可能……真的就沒有活路了。
&esp;&esp;好在,他只是沉默。
&esp;&esp;顏鳶便自行向他請辭,趁他發呆,趕緊跑路。
&esp;&esp;顏鳶:“陛下,天色不早……”
&esp;&esp;楚凌沉淡道:“皇后真的不去小屋與孤一敘麼?”
&esp;&esp;顏鳶的手抖了抖,連連推辭:“不必了不必了。”
&esp;&esp;小屋裡的東西她惹不起。
&esp;&esp;楚凌沉笑了笑,目光幽幽:“也罷,會有機會相見的。”
&esp;&esp;顏鳶聽不懂他的話中意,但她聽得懂“也罷”,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生怕楚凌沉後悔,於是連忙行禮:“臣妾告辭。”
&esp;&esp;夜色深沉,她來時的提燈已經落在了溫泉邊。
&esp;&esp;她踮起腳尖,從小亭邊上摘下了一盞燈籠,又從路旁的灌木叢裡折下了一段枯木枝,把它們拼在一起,便有了一盞新的提燈。
&esp;&esp;顏鳶提著燈,迫不及待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