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房。爾後,德穹居就再無什麼建築了,僅有一棵老槐樹種在院中空地上。門就開在北牆上。
章德穹正坐在一棵槐樹下,肩頭輕靠在那堅實粗糙的樹幹上。此時的他,百無聊賴地又打了一個哈欠,眼眸微垂,似睡非睡。
突然,德穹苑的小木門響了起來:“咚咚……”
章德穹耳朵微動,但沒有絲毫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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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房間裡,一個青色布衫小侍女忙輕輕跑去,輕輕開門,似乎怕驚擾了小少爺,輕聲問了兩句。
章德穹微微歪頭,眼睛眯開了一條縫,門外來訪者是升賢苑的一個侍女。
章德穹微微鬆了口氣,只要不是小妹來了就行。於是他豎起耳朵聽著二人的對話。
“章大人請小少爺若是有空,移步升賢苑書房一談。”
“好的,奴婢知道了。”
既然是父親找自己,章德穹也不可能再休閒假寐了,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向門口走去:“既然是找我的,哪有不從之理?我這就去。”
輕輕溜過德婉苑,章德穹進入了面積相當於自己的德穹苑三倍的升賢苑。
書房並不算太大,即使如此,也只有一小半的空間放了些書架,另一大半空間則是一個書桌、一個茶几、兩把椅子、三個凳子。這一大半的空間倒是更像一個茶室。
父親章升賢正坐在書桌邊的椅子上,桌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此時,父親正提著中號兼毫練著書法。
章德穹站到了父親背後看著那支兼毫。
父親並未放筆轉身,而是繼續在白紙上寫字。實際上,章德穹看到紙上的三四個字後便已意識到父親並不是在寫朝書奏章,也不是在寫文章,僅僅是在隨意而書、隨心而寫,僅僅是在練字,或是說是單純的寫字。
兼毫吸滿了墨,經父親沉著穩定的手,懸停在紙面上一瞬。
下一刻,筆鋒帶著一去不回之勢落下,點在紙上。
爾後抬筆,落筆,在紙上微微一頓,橫豎勾。實際上,這一勾沒有刻意勾起,更像是提筆時自然地向上帶出了一道墨鋒。
再落筆,沒有絲毫停頓,一切是那麼順暢,似乎在遵循著它的節奏與呼吸,又圓潤飄渺,似乎合乎天理、依乎人性。
章德穹看出來了這個字。它不算難寫,但實際上包羅永珍;看似簡單,卻有博大精深之道。它是一個“永”字。
“永”字想寫出並不難,但若想寫好,連一些書法家也不敢說寫出的每個“永”字都形神皆備,完美無缺。
筆鋒劃出最後的一捺,微一頓筆,爾後提筆。
“一橫一豎皆有世界,一撇一捺自有乾坤。書法之道博大精深,寫的不僅是形,寫的更是其中之意。世人只道書法乃是寫字,僅是將字寫好罷了。實則,真正的書法重意更甚於形。”
“情緒能左右其間架結構,亦可決定其意。你觀此‘永’字,能否則出其永恆之意?”
章德穹細細看了看紙上的刺眼墨字,良久,搖了搖頭,誠實地道:“秉告父親,孩兒愚鄙,看不出來箇中永恆之意。”
章升賢微微點頭:“那你能否看出為父寫此字時心中所感呢?”
章德穹睜大眼睛,肅然觀之。但良久之後,依然無果:“孩兒仍舊看不出來。”
章升賢嘆了口氣:“這說明你悟的不到位……也說明我寫的不到位……那你可知為父為何於此寫字?”
章德穹想了想,問道:“父親難道不是為了練字、練書法而寫字的嗎?”
“錯。”章升賢將兼毫放在墨硯上:“我是為了寫字而寫字。”
章德穹不懂,但章升賢並未為其解惑,只是繼續問道:“你剛剛說了‘書法’二字,那你可知‘書法’二字是何意?”
:()長安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