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海慢悠悠地轉了個身，冷不丁地看到喬秀珍母子倆，先是慌張地一愣，閃躲不及的窘迫怎麼都藏不住。

見喬秀珍哭哭啼啼的樣子，莫名覺得來氣，他瞪著文德，恨聲說道：“文德，昨晚你答應我的，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說著，站起身就要往房間走去，試圖躲避母子倆。只是他剛一站起來，許是用力過猛，又一屁股跌了下去。

“海哥，我沒有啊……”文德癟了癟嘴，索性開了大門，出去透個氣，他們一家三口應該有很多話要說。

“你個死沒良心的糟老頭子，你的心腸怎麼就這麼硬！”

喬秀珍一邊哭著，一邊痛罵道：“難怪我這陣子總是心神不寧，昨晚姜也告訴我你公司破產了，我還念著夫妻一場，一早就跟著兒子來看你，你還是這副臭臉色對我！”

姜也走到喬秀珍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難過地看著姜大海：“爸，你怎麼瘦成這副樣子了？我走之前，你還好好的。”

他真的不敢相信，雄姿英發的姜大海，如今卻成了這副枯槁的模樣。

姜也猛地想起來，姜大海曾在辦公室門口暈倒，是文德陪著去了一趟醫院，難道那個時候，他倆就有事瞞著他了？

姜大海板著臉，冷哼一聲，神色淡然地瞥了姜也一眼：“趕緊帶你媽走，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喬秀珍聽到他如此冷血絕情的話，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肩頭上：“姜大海，你還有沒有心！”

一巴掌不解氣，又拍了兩巴掌：“你個死老頭子，你個沒良心的爛人，我活該要來找你。”說著，又伏在姜大海的肩膀上哭起來。

孱弱的身體連著被喬秀珍拍了三下，姜大海疼得齜牙咧嘴，心裡卻隱隱有些愜意。

喬秀珍怯懦了一輩子，從來不敢跟他高聲語，此刻終於拿出了點女人的本色，倒讓姜大海有一絲痛快。

只是轉瞬想到自己沒幾個月好活的，姜大海的心又沉了下去。

過了小半晌，他才伸手攬著喬秀珍的肩膀，破天荒地笑說道：“兒子還看著呢，就知道哭，還是這麼沒出息！喬秀珍，我要死了，你怎麼辦？”

聞言，喬秀珍愣了愣，淚眼婆娑地看著姜大海，他好久好久沒用這種寵溺的語氣跟她說話了。

久到她都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隔空換了一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總是對她惡語相向拳腳相加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再不是她了呢？

她這一生都圍著姜大海，不管受到怎樣的惡待，她從沒想過離開他。直到，他親手將她肚子裡的孩子打沒了……

小月子裡，雖然有李美琴開導她陪著她，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著這一生，想著姜大海的惡毒，喬秀珍偷偷哭了好幾回。

此刻，冷不丁地聽到他說他要死了，喬秀珍慌了，她搖著姜大海的肩膀：“你個死老頭子，你到現在還不說嘛，你到底怎麼了？”

“我和姜也一直等著你來南城，你為什麼不來？為什麼連個電話都沒有？”

姜也也是驚得瞳孔一縮，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曾經他也是恨極了姜大海的，此刻，他的心裡萬分悲痛和懊悔，怎麼就到了要死的地步呢？

姜也看著痛哭流涕的喬秀珍，也紅了眼眶。讓他們說會話吧。這樣想著，姜也扭頭出去找文德去了。

文德並沒有走遠，一直在樓下徘徊，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凝重。

看到姜也從樓道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姜也，你怎麼也下來了？”

“文德叔，我爸到底怎麼了？上一次我回來，他明明還好好的。”

“唉～”文德長長地嘆了口氣，抹了一把臉，才難過地說道：“姜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你爸他……得了癌症，肝癌，晚期，沒幾個月了……”

“我勸他去醫院，他死活不肯。只怕……會更快……”

文德拍了拍姜也的肩膀，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什麼？怎麼會這樣……”如同巨雷轟頂，姜也的心口疼起來。

難怪當時看到李阿姨油盡燈枯的樣子，他莫名會想到姜大海，原來這就是心靈感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