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珍只覺得眼前一黑,仿若整個世界瞬間被黑暗吞噬,天旋地轉之中,她的意識漸漸模糊,當場就暈死過去。她那本就虛弱的身體像一片在狂風中被無情撕扯的落葉般,毫無生氣地癱倒在地。一旁的小浩宇聽到這個噩耗,他那小小的心靈彷彿遭受了晴天霹靂,稚嫩的臉龐瞬間被驚恐與悲痛填滿。他“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那哭聲猶如洶湧澎湃的海浪衝擊著礁石,充滿了撕心裂肺的痛苦,每一聲都像是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吶喊,傷心欲絕。晶瑩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從他那通紅的眼眶中不停地滾落,打溼了他的衣衫,也讓周圍的空氣都瀰漫著濃濃的哀傷。
他一邊哭喊著拼命的搖晃著母親,一邊為父親的死而悲痛萬分。
吳德厚的屍體被鄉親們抬回了家,可按照當地的習俗,人若是死在了外面,屍體是不能進屋的。無奈之下,大家只好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匆忙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喪棚。吳德厚的遺體在那冰冷的喪棚裡停了整整兩天,這兩天裡,張鳳珍幾乎沒有合過眼,眼淚都快哭幹了。她從前來幫忙料理後事的鄉親們口中,得知自己丈夫的死,竟然和大兒子吳浩傳有著脫不了的關係。這個訊息如同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她的心裡對大兒子充滿了埋怨。可那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含辛茹苦養大的親生兒子呀!血濃於水的親情就像一根堅韌的繩索,將她內心深處的仇恨緊緊束縛,讓她怎麼也恨不起來。她能怎麼辦呢?
在這貧窮的家裡,生活本就捉襟見肘,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張鳳珍翻遍了所有的角落,也湊不出買一口棺材的錢。望著丈夫冰冷的遺體,她滿心的絕望,感覺很對不起自己的丈夫,最後,她只能狠下心,讓人把自家那兩扇本就破舊的門板卸了下來。那門板在歲月的侵蝕下已經有些斑駁,就像這個飽經苦難的家庭一樣。她請來村裡的木匠,將門板改造成了一個簡易的棺材。在鄉親們的幫助下,就這樣草草地把吳德厚安葬了。那新壘起的墳冢,在寒風中顯得如此孤獨和淒涼,就像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九歲的浩宇,稚嫩的心靈在得知父親是被大哥害死的那一刻,彷彿被重重地捶擊了一下。這個殘酷的真相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刺進了他的心間,讓他原本澄澈的雙眼蒙上了仇恨的陰霾。他的目光中燃燒著怒火,死死地盯著遠處的大哥吳浩傳、大嫂劉玉娥以及侄子吳慶有,那眼神彷彿要將他們千刀萬剮。可轉瞬間,他又像是一隻受傷的小鹿,茫然失措地仰起小臉看著母親張鳳珍,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委屈與不解∶
“阿孃!我大哥為什麼這麼壞?他為什麼要害死阿伯!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他們一家人一直都討厭我,這到底是為什麼呀?我是不是很讓人討厭?”浩宇強忍著淚水,那小小的肩膀微微顫抖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來,哽咽得幾乎無法成聲。
張鳳珍聽到浩宇的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心口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揪住,痛得無法呼吸。剎那間,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奪眶而出,順著她那飽經風霜的臉頰流淌而下。她猛地一把將兒子緊緊抱入懷中,像是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保護他不受這世界的傷害。
“浩宇!我的兒子!你怎麼可能讓人討厭呢?你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就像那溫暖的小太陽一樣。你的王奶奶,每次見到你,她的眼睛裡都閃爍著喜愛的光芒,總是誇你有禮貌、懂事呢。還有那些村裡的伯伯嬸嬸們,他們也都喜歡你,每次提起你,都是讚不絕口。和你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們,哪一個不樂意和你在一起?你們一起在田野裡奔跑、在溪邊嬉戲,那歡聲笑語都還在孃的耳邊迴響呢。你是這麼的招人喜歡,你大哥一家人不喜歡你、討厭你,那根本不是你的錯!是因為他們的心長歪了,就像那長在陰暗角落裡的毒蘑菇,被邪惡的念頭侵蝕,良心壞掉了!所以他們才會無端地討厭你。你大哥害死你伯,這是他喪心病狂的惡行,和你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他就是一個大逆不道的畜牲!”
浩宇伸出稚嫩的小手,輕輕地擦了擦母親眼角的淚水,那淚水滾燙,像是砸在他心上一般。隨後,他又擦了擦自己不斷湧出的眼淚,似懂非懂地用力點了點頭。他知道,母親現在很難過,而這個家,也陷入了深深的困境。
轉眼就到了九月份,金黃的陽光灑在大地上,本是充滿希望的季節,可對於浩宇來說,卻滿是苦澀。他到了入學的年紀,那所村裡的小學,是他夢寐以求的地方。然而,母親張鳳珍卻為了他的學費愁白了頭,她根本就湊不齊學費,學費需要三塊五毛錢,這在旁人看來或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