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宇抬眼,望著三位老師在風雨中身形搖晃、踉踉蹌蹌遠去的背影,直至那模糊的影子徹底融入夜色,他才深吸一口氣,同時也堅定了離家出走的決心,他雙手摳住塘埂邊的泥土、草叢,借力將自己從池塘裡一點點、吃力地往上拉。雨水順著他的頭髮、臉頰不斷滑落,和著塘裡的泥水,把他渾身弄得狼狽不堪。好不容易爬上了岸,他那瘦小的身形晃了晃,站穩腳跟後,便一頭扎進那如墨般濃稠的黑夜之中。狂風在耳邊呼嘯,似是要扯住他的衣角;暴雨肆意抽打,彷彿想把他趕回原點,可浩宇咬著牙,拖著沉重又疲憊的身軀,一步一步,漸行漸遠,慢慢消失在風雨交加的無盡夜色裡……
張景華、王桂榮、方德鳳三位老師,心裡頭藏著一絲僥倖,如同在暗夜中竭力抓取那一絲微光般,滿心巴望著浩宇已然平平安安回到了家中。在他們的臆想裡,那隻被發現於池塘邊的鞋,不過是孩子不小心遺落的,此刻浩宇說不定正窩在家裡,脫離了外面狂風暴雨的肆虐,他們要確定浩宇確實已經在家裡,然後他們的心裡才能夠踏實下來,雨幕像厚重的簾幕,密匝匝地砸向大地,天地間一片混沌,可他們顧不上許多,渾身溼漉漉地就朝著浩宇家奔去,雨水順著髮絲、衣角不斷淌下,寒意直鑽心底,可那急切的心情促使他們腳下步伐愈發加快,
“張鳳珍!浩宇回來了嗎?”三人站在門口,扯著嗓子喊道,聲音中透著焦急與期待,在風雨的呼嘯聲裡努力傳進屋內。
屋內,張鳳珍正滿心悲慼,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簌簌滾落,手中捏著針線,藉著油燈微弱的光亮,正縫補那把破雨傘。這傘本就破舊,是剛剛為躲避劉玉娥的追打,慌亂間隨手扔出去的,摔落在地後,更是“雪上加霜”,好幾處又綻開裂口,像個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落魄旅人。她滿心憂愁,想著浩宇不知在這狂風暴雨裡蜷縮在哪處角落,那孩子向來膽小,遇上這般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可怖夜晚,保不齊得嚇成什麼樣。她得趕緊把孩子找回來,這念頭如燒紅的烙鐵,燙得她一刻都坐不住。
正揪心時,外面的呼喊聲乍起,她忙不迭起身,擦乾眼角的淚水,一手攥著針線,一手撐起剛補好的破傘,匆匆趔趄著走向籬笆牆邊,雨水濺溼了褲腳也顧不上。開啟柵欄,瞧見是幾位老師,臉上忙擠出一絲笑意,眼裡還噙著淚花,急忙招呼道:“哎呀,原來是張老師、王老師和方老師呀!這雨跟發了瘋似的,趕快進屋避避,別淋病了!”
三位老師被雨澆了個透心涼,髮絲貼在額頭上,衣衫緊緊裹在身上,狼狽不堪,正有滿肚子話要講。見張鳳珍相邀,也沒再客套推讓,忙不迭進了屋,雨水順著身子在地上洇出一片水漬,屋內氣氛一時凝重又壓抑,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次碰面的緣由,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張景華率先打破屋內凝固般的寂靜,開口問道:
“張鳳珍!浩宇回來了嗎?”
彼時,屋外的風雨正肆虐著,風如猛獸咆哮,裹挾著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砸在泥巴地面上,那聲響似密集的鼓點,一陣緊過一陣,幾乎要將人的聽覺全然佔據。而剛剛坐在屋內的張鳳珍,滿心滿眼都被浩宇的事兒揪著,一顆心七上八下,像被亂麻纏住,思緒早飄到不知何處,全然沒了平日裡的沉穩勁兒,對幾位老師的呼喊,不過是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聽清喊的啥。
此刻,聽到張老師提及浩宇有沒有回來,她像是被猛地戳了一下,瞬間回過神來,臉上滿是焦急之色,連珠炮似的說道:“張老師!我家浩宇還沒回來吶!我這正心急如焚,打算這就出去找他呢!您也知道,我家那大兒子,剛回來跟我講,說浩宇今天好像是跟他侄子鬧起來,還動了手、打了一架!可把我給弄糊塗了,我是真不清楚這中間到底出了啥事兒啊!張老師,您是瞭解浩宇的,這孩子,平日裡那膽子小得呀,跟個受驚的小兔子似的,走路都怕踩死螞蟻,怎麼可能主動去打人嘛?往常向來都是我那孫子,仗著他的父母、調皮搗蛋,時不時就招惹浩宇,可浩宇呢,不管被怎麼欺負,都是默默忍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今天這情況,太反常了,他怎麼會出手去打侄子呢?我這心裡,真是慌得沒底了。”
張景華憤怒道∶“浩宇有沒有打他的侄子?我們幾個人可都沒親眼看到!但我們卻實打實看到了你家大兒子,那混不吝的模樣,二話不說,飛起一腳就把浩宇踹到了閘凼裡頭!那閘凼又髒又深,浩宇一個踉蹌摔進去,濺起好大一片泥水。當時情況危急萬分,要不是我們三個眼疾手快,衝上去死死拽住他們夫妻倆,浩宇今天怕是得在他們的拳腳之下吃大虧,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