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宛亦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走向了柳依依所在的卡座。

酒吧角落的射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好像很久沒有遇到會認真聽她唱歌的人了。

“謝謝，”她輕輕端起那杯莫吉托，語氣禮貌而疏離，“不過如果你是想當我的經紀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她有過不少這樣的經歷，看似是歌迷，實則想簽下她的經紀人。

然後又是新一輪的畫餅、承諾、誘惑。

最後，被騙得什麼都沒有。

她太累了，累到不想再走這個迴圈。

柳依依聽出她話裡的防備，不禁莞爾：“我對當經紀人沒興趣。只是覺得……你的歌聲太美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你之前那張專輯裡的《迷失的光》吧？”

溫宛亦的手頓了頓，杯中的薄荷葉微微晃動。

她抬起頭，第一次正視柳依依的眼睛：“你……聽過那個 demo？”

只有粉絲會記得那些 demo，那些未完成的作品。

可眼前這個女孩子，漂亮、優雅，一看就是那種千金小姐，這樣的人也會是她的粉絲？

“當然，”柳依依輕聲說，“不只是這首。《星河》裡那句‘繁星點點是我追逐的方向’，《晨曦》最後的吉他獨奏，還有《逆光》在副歌部分……”

柳依依慢慢地把溫宛亦的歌都說了出來。

她自然是提前做過功課的，對於這種追逐音樂夢想的女孩子，她總是會多一份尊重。

因此，也認真地瞭解了她的過往，聽過了她的那些歌。

沒想到，反而因此發現了一個寶藏。

溫宛亦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這些細節，都是她在那張未完成專輯裡精心設計的，本該在發行時唱給她的粉絲聽的，只可惜……

“可那張專輯，終究沒能和大家見面，”她苦笑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玻璃杯壁。

這些歌的版權，隨著公司的破產，已經不在她手裡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凍結在那場災難裡。

她只能在這種場所，唱給並不想聽的人聽，再也沒有機會正大光明地唱給她的粉絲聽。

溫宛亦到現在都記得，她那天多麼開心地在錄音棚裡完成最後一首歌的母帶，然後就是無休止的噩耗。

她低下頭，將眼淚憋回去。

可柳依依卻遞過一張紙巾，安靜地等她平復。

或許是太久沒有可以傾訴的物件，而偏偏柳依依又這麼溫柔而懂她，她忍不住想多說一點。

“我真的很想唱歌，真的很想唱給粉絲們聽。”

“但是，我好像已經沒有機會了。”

柳依依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開口：“為什麼呢？以你的天賦，應該很多人都想籤你的吧？”

溫宛亦自嘲地苦笑：“對，很多。”

“可是他們找上門來，上來第一句就是今後所有的歌，都歸公司所有。”

她怎麼可能答應？

但是，她沒有選擇，她不答應，有的是人答應，那些人不會為她讓步。

柳依依大概理解她的堅持了，為什麼溫宛亦會選擇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小酒吧駐唱，為什麼寧願去便利店打工也不願接受那些人的邀請。

這不是放棄，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最後的尊嚴。

“那些歌，”柳依依輕聲說，“不是作為商品，而是作為你的夢想，你的故事。”

溫宛亦愣住了，抬頭看向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昏暖的燈光下，她看到一雙真誠的眼睛。

柳依依突然問：“但或許，有人能懂呢？”

“如果給你完全的創作自由，你會願意嗎？”

溫宛亦沉默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如果是別人她不會相信，可是眼前的女孩子似乎是不一樣的。

藍調酒吧的燈昏暗地亮著，輕柔的音樂在空氣中飄蕩。

多坐一會吧，她對自己說。

柳依依沒有急著催她，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默默續了一杯又一杯新酒。

夜色漸深，酒吧裡的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柳依依看了眼手機，凌晨一點。

溫宛亦忽然開口：“你是頭一個這麼有耐心的。”

“或許，”她猶豫了半天，“你可以先和我說說嗎？”

柳依依笑了：“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