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物理意義上的距離被拉遠了,陳錦之的注意力卻總是莫名其妙的,變本加厲的被蘇成意吸引過去。
他上課的時候總是看著窗外發呆。
他去便利店只買草莓味的牛奶。
他手腕上有一塊不鏽鋼外殼的老式石英錶。
他還沒有交到什麼朋友。
他交上來的數學試卷總是滿分。
他的選修語言課是德語,似乎學得很好。
每次陳錦之路過選修課教室的時候,都恰好能聽到他被點名起來領讀課文的聲音。
“dubist,ichbde”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彼此保持著沉默,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
陳錦之偶爾會想,或許其他人也是一樣控制不住地想要關注他,所以針對她的惡作劇變少了,大多數人都對於這個神秘的轉校生更感興趣。
或許是好運氣的一部分,陳錦之意外獲得了一段堪稱平靜的高中生活,這幾乎是她從前最大的願望。
但隨著日子漸漸推移,她卻從這樣的平靜裡感受到幾分難以察覺的不安。
課桌上已經不再出現紅色字型的塗鴉,她低頭的時候,卻總能看到那些話語,這次甚至是擦拭不掉的版本。
人類或許就是這樣的生物,被壓迫得久了,驟然重獲自由的時候,不僅不會感到輕鬆,反而會迫使自己成為新的折磨自己的元兇。
陳錦之偶爾會想到以樸珍妍為首的一行人對她的評價。
即除了這張臉以外一無是處,像個沒有感情和痛覺的假人,等到高中畢業就會滾回自己該待的階層裡,等到年老就會色衰然後被所有人給拋棄。
顯然,生了這張臉著實給她帶來了不少麻煩。
陳錦之從小到大都對此有所體會,家裡的繼母一度想讓她靠這張臉進入南韓最為火熱的娛樂圈,但陳錦之去面試的第一天就被那個男理事油膩的眼神和語言給勸退了。
這樣回家之後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看的,從那以後陳錦之的每一項支出都被記了下來,作為今後將要償還的債務。
當然了,還算上了利息。
從陳錦之進入中學開始,來表白的人就絡繹不絕,其中有很多人她都毫無印象。
當然了,也有人甚至不知道怎麼正確地念她的名字,就可以嬉皮笑臉地攔住她,理直氣壯地問要不要交往。
陳錦之之所以會在高中的最後一年全然落到孤身一人的地步,也和她拒絕了太多人、得罪了太多人有著不淺的關係。
時至今日,她不由得也產生懷疑,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愛她嗎?
和皮囊,和偽裝,和其他一切都沒有關係,僅僅是愛她這個人,憐她這顆心。
懷揣著這樣的迷茫和類似於自卑的心緒,陳錦之的目光總是不著痕跡地落在某個人身上。
儘管兩人依舊沒有任何交流,陳錦之卻好像總是能從他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
她以為自己藏的很好。
在那天之前。
陳錦之不喜歡下雨天。
她有時候會在心裡感慨,很有可能無論哪個平行宇宙的陳錦之,都不喜歡下雨天。
潮溼的氣味會攜裹著不好的記憶撲面而來,叫人呼吸困難,心情沉悶。
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的心事重重,她才會犯下這個從前絕不會犯的失誤。
“哈哈哈!再見了~~今天沒有老師會來巡樓的,你就別再試圖求救了,省省心好好待著吧!晚安~”
樸珍妍囂張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把手裡的鑰匙串搖得叮咣響,這是她特地找體育部的人要來的。
她聽起來就像是臥薪嚐膽數十年終於揭竿起義成功了一樣興奮。
陳錦之腳步頓了一下,彎腰把手裡的球筐放在地上,轉身打量四周。
這裡是器材室。
因為要防盜的緣故,只有一扇鐵門。
四面封閉,窗戶在高處,無法容納成年人進出——即便是瘦成陳錦之這樣的也不行。
門外的人尖聲嬉笑了好一陣子,卻沒能如願聽到她卑微求饒的聲音,最後也覺無趣,吵吵嚷嚷著離開了。
陳錦之聽著他們遠去的腳步,輕輕嘆了口氣,靠著牆壁蹲坐了下來。
如果今晚沒有巡樓老師的話,她就只能等到第二天早課有人路過的時候才能出去了。
如果放在平時的話,這倒也不算是很難忍受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