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成意走到病床旁邊,抬頭看了一眼吊瓶。
是剛剛更換過的整瓶,估計要一到兩個小時才能吊完。
他抬手撥動滾輪,將點滴的速度調到最低,然後在旁邊的板凳上坐了下來。
楚傾眠睡得很沉,大概是鎮靜劑的副作用還沒過去,她臉色很有些蒼白,不像平日裡那樣健康。
蘇成意將翹起來的被角小心掖好,隨後撐起下巴,望著她的睫毛怔怔出神。
他當然不著急把大小姐叫醒,因為今天過後,再想有這樣的相處機會,可就是件難事了。
楚大小姐雖然看起來是個軟綿綿的好性子,總是同情心氾濫,心軟得像海綿一樣,好說話極了。
但是,她也絕對不是會寬容修羅場的人。
關於他的事情,楚傾眠一向都很堅決。
從前是為了他,和一家子人針鋒相對,一步都不退讓;
那麼,今天她一定也會堅決地離開他。
其實兩邊都一樣,看起來更難騙到的陳錦之,和看起來更好哄騙的楚傾眠,一旦事情暴露,都是沒有任何轉圜餘地的。
不過這樣也好,蘇成意想。
不然他此時此刻還要絞盡腦汁地想點什麼可能挽救的辦法,不像現在,知道已經是死局了,所以只需要安靜地等待喪鐘敲響就好。
說真的,沒想到自己還挺樂觀。
蘇成意將胳膊肘撐在病床邊沿,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良久,鉻得微微發麻。
按照常理來講,他這個時候應該是要陷入很多往日的回憶才對。
比如第一次見面,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接吻,眼淚和笑容,心動和心痛。
但是,蘇成意的腦海此時卻是一片空白。
就像有個勤勞的刷洗工一直勤勤懇懇地拿著橡皮擦在他腦子裡洗洗刷刷一樣。
蘇成意嘗試著要想起一點什麼,回憶一點什麼,可是不管怎麼努力,都沒辦法思考,到頭來只是在發呆而已。
他不由得懷疑這是不是來自這位大小姐的詛咒,如果變心的話,就要沒收他的大腦之類的。
畢竟從小到大,她都輸他一招,想必對此懷恨許久,一心只想把他變成個痴痴傻傻的呆頭鵝。
蘇成意這樣想著,抬眼去看病床上的可疑人士。
這一看,卻讓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楚傾眠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正睜著一雙水晶玻璃一樣的眼睛,就那樣望著他。
蘇成意呼吸一滯,半晌,僵硬地開口道:
“醒了?現在好點了麼?”
楚傾眠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安靜地眨了眨眼睛。
蘇成意瞧著她的眼神像是有什麼話想說,便湊近了一點,偏下頭去聽。
楚傾眠溫熱的鼻息撲到他耳側,略微有些發癢。
她卻不是有什麼話要說,而是費力地掀開被子,抱住了他的脖子,將有些發燙的小臉埋到他頸窩裡。
蘇成意微微一愣,回抱住她,習慣性揉了揉她的發頂。
大小姐頭髮上的果糖味道很好地掩蓋住了病房的藥水味,像是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的一縷陽光。
“蘇成意,我好像,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
楚傾眠的嗓音有些沙啞,大概是剛睡醒的緣故,她悶悶地說道。
蘇成意垂下眼睛“嗯”了一聲,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更不知道她所說的不好的夢,是不是就是今天真實發生的事情。
“但是你在這裡欸。”
楚傾眠抬起頭來,將他推開一段距離,望著他的眼睛。
“那樣的話,大概不是夢吧。”
她的眼神比起剛剛來說已經清明瞭許多,一如既往的澄澈乾淨。
蘇成意沒法對著這樣一雙眼睛撒謊,所以只好點了點頭,回答道:
“嗯。”
“啊。”
楚傾眠聞言,輕輕嘆了口氣。
她向後縮了一點,拉開兩人之間親密的距離,做好正式談話的準備。
楚傾眠小時候上過很多堂禮儀課,那位禮儀老師相當嚴格,小楚傾眠在那裡吃過不少虧,所以學得也很好,幾乎人見人誇。
其中一堂課就包括談話姿勢的矯正,楚傾眠現在也還記著老師的教導。
彼此要互相正視、互相傾聽,不能左顧右盼,不要讓你的動作或姿勢減低聽眾對你說話的注意.
明明是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