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服自己。
但只有他才清楚,真正忌憚的,究竟是什麼——
那冰天雪地,彷彿置身火爐,眼前晃悠,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寒芒!
。。。
“馨兒——”
破舊的土屋中,倉羯驚喜的盯著榻上側臥、滿臉紅暈的娘子。
地上濁跡凌亂、依稀似汙穢殘留。
倉羯一隻手把著婦人脈搏,另一隻手,激動顫抖乃至不知所措。
“你?!”
倉羯滿臉喜意,容光煥發,掩都掩不住。
那並不如何美麗,看著卻溫潤如水的婦人,羞怯的低下頭去,悄然頷首。
掛滿獵物斑斕皮毛的四壁,宛若眨眼鍍了一層油彩,生出明輝。
倉羯喜極而泣,豁的站起。
他不知所措的徘徊起來,想要大笑,又怕驚擾了鄰人。想要長嘯,更恐駭俗驚世。
婦人悄悄抬頭,眉梢亦盪漾著暖色。
細細望去,這才發現她眉目極為娟秀,周圍面板亦是細膩非常。
長長的睫毛俏皮的抖動著,水靈靈的眸子,比秋光的餘波還要好看。
若是遮去她大半張面孔,分明就是一位傾國傾城,顰笑傾世的佳人。
可惜造物主彷彿並不想讓世間多上一瓢禍水,當她五官協調起來,就連眉眼間的秀色,都被掩蓋的平凡。
“咳咳~”
婦人忽然低咳出聲,並不如何劇烈,但陷入狂喜的倉羯、臉色卻是剎那煞白。
他似乎這才想起什麼,狂喜的顏色瞬息定格,而後由僵硬漸變死灰。
雄偉的身軀又一次開始顫抖,只是這回,再沒了喜意。
“怎麼、怎麼會是現在!”
倉羯呢語,轉身愛憐而疼惜的盯著婦人,眸子裡充溢著自責、懊惱、甚至恐慌!
婦人臉色有些蒼白,不過紅暈尚未散盡。
她低聲溫婉道:“這不重要,不是嗎。”
倉羯穩定了情緒,回坐榻邊。
他輕輕抱住自家夫人,扶著腦袋,柔緩的撫摸起背脊、秀髮,復又小聲安慰:
“是啊。。。這不重要~”
聲音澀然,強顏歡笑。
掛在牆上虎皮襯底的鐵弓在震動,四壁裝飾的獵物毛皮,再沒了光華~
屋外,天上不知何時飄來一朵黑雲,須臾籠罩住整個常家村。
方才還是晨光明媚,只稍息,天空就變得陰沉晦暗。。。
第八章 抉擇
忘了嗎?沒忘嗎?一場突如其來的病痛,究竟能抹殺多少。
人這一生,在紅塵俗世打滾,與芸芸眾生泛舟。
又究竟有幾何,忘了自己不該忘的,幾多,只記得不該記起。
生而知之?生不逢時?
柳毅不清楚,腦海中為何總是莫名閃過那些畫面,它們又代表了什麼。
他更不清楚,每每午夜夢繞時,總是一次次將他驚醒的魘,昭示著什麼。
冠以心魔之名,不過如同養育之恩一樣,都是藉口。
但既然明知不可能得到答案,那麼找一個相對貼切合理的藉口,來告慰自己,何不妥?
柳毅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傳說經史記載、生而知之的大聖大能。
他唯一清晰記事,總要比旁人聰明一些,腦筋活絡一些。至於更早前,關於出生的記憶,不過一片空白,彷彿蒙上了血色的濃霧。
每每回憶,總是以腦海欲裂的疼痛告終;每每回憶,不過讓總想遺忘的“心魔”,變得更加清晰。
每個人的新生,對於懂事後自己而言,不總該是懵惘。
但那種懵懂,合該如赤子般的無憂,無牽無掛——
那種深邃大海上蒙著的濃郁血色,豈如一般。
柳毅不懂,無力去懂。
他知道自己並不似夫子以為那樣“廢柴”,至少籠統來講,從來不是。
。。。
“這是——”
溪邊,柳毅閃爍的眼神很快被如常漠然掩蓋,他明知故問,又當此一問。
風未曾變大,堪堪落下的蒲公英絮卻總不肯棲地。
草面上滾動著的白絨,俯瞰就像從無名之地拍來不絕的浪花。浪太小,更似嶙峋波瀾,相對兩人而言,甚至不值多瞥一眼。
樹林裡垂下的無數枝梢,又是哪位風伯在鼓弄,風鈴般的擺動著,摩挲出陣陣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