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謝潤大人。”
蕭煜從木梯走下來時,正是用膳的時辰,前堂裡坐了許多人,但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謝潤。
他坐在角落裡,青色錦衣,烏髮玉冠,脊背挺直,手邊一柄銀鞘長劍,不時自斟一杯茶,不慌不忙,從容有度。單坐在那裡,就是一幅畫卷,浮世喧囂皆遠離,是自遠古碑刻拓下來的文雅賢士。
蕭煜走到他跟前,生受了他一禮,聽他道:“這裡人多眼雜,我們可去客房詳談。”
詳談。蕭煜心道,他們確實需要一番詳談,好好地把十一年前的賬捋一捋。
這客房隔音不好,蕭煜命人把周圍的房子都空出來,命護衛嚴守住來往通道,與謝潤走了進去。
謝潤看上去老了許多,從前一副俊雅溫儒的好面孔,如今眼角有了皺紋,鬢邊染上霜白,四十歲不到的年紀,像是飽經滄桑,深染塵埃。
他眉眼鐫著倦意,道:“總想找殿下單獨說幾句,可長安中人多眼雜,怕生出不必要的猜測,故而耽擱至今。”
蕭煜淡笑不語,幸災樂禍地心道,沒事,你就算再小心,你那兩個兄長該有的心思也不會少,待你回了京城,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你。
他打斷了謝潤的寒暄:“本王更想與三舅舅說一說十一年前的事。”
謝潤的臉色倏然變得很難看。
十一年前。
康寧帝臨終前明白過來,為蒙冤的昭德太子正名,追封了諡號。他怎麼會只記得一個兒子,而忘了那個他最疼愛的兒子,還蒙受冤屈,被囚在西苑受苦。
但當時他已失去了對朝局的控制,大權把握在謝氏手裡,他想寬赦一個死人容易,可要寬赦一個活人卻難。
在困局中,康寧帝想到了謝潤,他是謝家的人,也是與蕭煜最要好的。
康寧帝派禁軍將祭祖的謝潤秘密接回長安,給了他一道遺詔。
放淮王出西苑,恢復一應王爵,送其回封地終老。
謝潤拿了這道遺詔,轉頭便交給了當時的太子,後來的善陽帝。
自然,這封遺詔終究沒有見天日,蕭煜也沒有從西苑裡被放出來。
謝潤深吸了口氣,面色悲愴,欲語還休,最終化作一聲嘆息:“當時局面已然失控,有謝家和善陽帝在,就算拿出遺詔也是沒有用的。”
蕭煜目光冷冷若冰:“沒有用是一回事,你沒有拿出來是另外一回事。”
他被這些往事凌剮了多年,本以為已經麻木,卻不想,一旦憶起,還是冷刺入心,痛不欲生。
所以,他絕不能放過謝潤。
“我當年被母族和兄長陷害,被同窗背叛,被父母捨棄,這一切傷害加起來都不如你給的深。三舅舅,我視你為知交摯友,你這麼做,太傷人了。”
謝潤的唇翕動了許久,猛地站起來,啞聲喊出:“我有苦衷!善陽帝手裡有我的把柄!”
“什麼苦衷?什麼把柄?”蕭煜亦如十一年前,盯著他的眼,冷靜發問。
謝潤靜默了良久,頹然坐回來,搖頭:“我遲早是要告訴你的,不過要等,等皇帝駕崩,我的兩個孩子都安全了,我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你,我可以用我這條命賠你的十年。”
蕭煜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出來。
他惋惜地看著謝潤,心道,你失去了最後的機會,我們只能做敵人。
蕭煜面容上浮起淡淡的笑:“你總說虧欠,不能光掛在嘴上,得拿出點行動來。京中大亂在即,本王近日會有些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