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馮無庸滿腹智計也束手無策,心裡直發毛:可好!風箱裡的老鼠,罈子裡的王八,正捉將!
恰在此時,一道霹靂閃過,隆隆的雷聲從天際傳來,藉助剎那間的光亮,眾人一眼識出前方隊伍原來是曾德鴻帶領的侍衛。
兩路人馬火速聚集,且戰且退,料來追兵也是貪生怕死之徒,只顧吆喝咋呼得厲害,鬧起眼子亂打一氣黑槍,並不著急趕上。
追過幾條街道,竟由得馮無庸等人從容逃脫,只聽遠處遙遙傳來呼喊:“窮寇莫追!撤了!”
天空中閃電焦雷不斷,震得人心發顫,眾人七轉八拐回到四合院,恰逢大雨傾覆,淅淅瀝瀝的雨水擊打在瓦片上,密麻作響,凹凸不平的地面積起一個個窪窪水坑,深可沒足。
除了兩個前來接應的侍衛被火槍擦破了皮,受了輕傷,扶下去治療,其餘人等均是無礙,馮無庸心裡暗自慶幸。
隆泰一屁股坐下,大咧咧地開罵了:“王八羔子使黑耍壞!攔路下套子!若不是老子福大命大,早他媽見閻王了!”
屋內眾人也是眉頭緊鎖,馮無庸先開口說道:“來人都是行伍身手,清一色的毛瑟杆子,瞧路數,不是袁世凱便是江世堯的兵,北京城有膽子敢跟張總管叫板的,恐怕還只能著落在此二人身上。”
曾德鴻擺弄拾到的武器——槍托上深深刻劃著“袁”字,他劍眉微蹙,嘴角下吊,長噓口氣,顯出深深的法令紋,臉色由青轉白,說道:“叫板談不上,疑心他們兩個,當是沒錯,但依我看,不會是江世堯,李蓮英今兒個進了他的屋,晚上回家半道兒被人劫殺,傳出去,是人都會疑心到他上頭,他就是有這個心,也犯不上觸這個黴頭,選今晚動手。倒極有可能是袁世凱所為,黃金寶玉,大利當前,人情自然得擺到後頭,照前面說的,袁世凱是狠心讓江世堯坐蠟,當個替死鬼,李蓮英一死,滿世界風傳,四海驚詫,朝內朝外,天底下人的唾沫能把他給淹死!只是何必追殺我們?”
關海山分析道:“殺我們自是為了滅口,撇清干係!”
曾德鴻搖搖道,噘嘴說道:“不然,哪怕這件事走漏風聲,日後總是歸賬到江世堯的頭上,既無把柄,誰能怪到袁宮保?”
馮無庸身子後仰,嘆口氣道:“人心隔肚皮,千算萬算,實難揣測,我還有些納悶兒,對方人強馬壯,兵器犀利,袁世凱的兵我也瞧過,都是新軍,德國陸軍的辦法栽培,驍兵悍將,絕不是怕死的種,若是死磕硬打,咱們弟兄必然傷亡慘重,為何匆匆退去?”
“咱們也不是吃軟飯的!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輸贏未可知!”,隆泰叫道。
這句話,眾人聽了都是不以為然。
婉清思索良久,開口道:“袁世凱說到底是個買賣人,自然會算計,把我們趕跑對他有何好處,才是關鍵,或是他想做一些事,又不想被我們發現。”
曾德鴻沉思道:“格格所言極是,我們所作所為,無非是殺了李蓮英,若是要追問龍脈,必然會將我們捉去,為什麼退卻,他到底想做什麼事?嗯——格格說得好,吃虧不上算,他不會。”
隆泰來回踱步,揉揉發紅的眼睛,戲謔道:“他啊——想拿李蓮英的臭肉,烤了做餡兒餅吃!”
乍聽此言,馮無庸和曾德鴻頓時跳將起來,“屍體!”
“他要盜屍!”
“對,定是如此!屍體上藏有秘密!”
馮無庸立刻傳令下去:“老二,老三,你們原路折回,檢視李蓮英的屍體何在!”
此刻陰冷的夜雨中,一群兵丁淋得渾身溼透,面目冷峻,頂著大雨快步走攏暖轎。
“李頭兒,怎麼說?”
“遵大帥令,把他的衣服給扒了!”
“是!”
只見李蓮英赤裸裸的胸膛上,赫然便是紋身一幅,翻轉屍體,背上也有一大塊。
為首的李頭兒斜拉起嘴角,陰惻惻地笑道:“大帥英明,來啊,連皮帶肉給我割了!”
……
待到破軍兩兄弟到達現場的時候,屍體已經面目全非,腦袋被踢到陰溝裡去了,前胸後背剜去了兩大塊肉,殷紅的血水順著排溝一路流淌下去。
二人拾掇起衣裳翻來覆去看了看,好像沒什麼,只好打包帶回去覆命,待兩人抬腳剛一離開,陰暗裡呼啦躥出幾條野狗狂吠著撕咬爭搶屍體。
可憐李蓮英榮華富貴,縱橫一生,到頭來竟落了個身首異處,死無葬僧地!恐怕這是他生前做夢都想不到的。
正是那:人生七十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