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西的工廠，擴了又擴。原有的圍牆已經拆了，就在隔壁地直接起樓。廠裡的工人越來越多，訂單也越來越多。

一大早孔麗紮好頭髮，塗了點口紅。上班路上撞上了大嫂，孔麗趕時間也就點點頭。

大嫂今兒歇班，回家就跟丈夫說了：“孔麗那打扮的妖道兒的，嘴抹的跟吃死孩子似的，你可得讓你弟弟多加小心。”

人孔麗現在，抖起來了。要錢有錢，要事業有事業。

國寧公司。

孔麗進了林道西的辦公室，規規矩矩站在辦公桌前。

“西總。”

林道西聽見聲音抬頭，起身：“舅媽，坐啊。”

孔麗落座。

“今天是想跟舅媽打個招呼，我想讓你去南京開拓市場。”

孔麗心裡一緊。心裡快速過著最後的可能會出現的結果，是去還是不去？

去的話，拋家舍業。

不去……

“南京的市場，不好拿。”林道西看了看孔麗：“我們公司現有的銷售模式是先出貨後付款，但是南京我想他們先拿錢後走貨。”

孔麗心裡咯噔一聲。這跟之前的銷售路子就完全不一樣了。國寧在南京的市場，等於沒有。

“舅媽你可以回去考慮考慮在回答我。”

孔麗起身：“我現在就能給西總答案，我去。”

林道西歪頭看了看孔麗，她就發現她這個舅媽，是個妙人。

大妙人。

很有膽。

林道西起身，伸出手：“那祝舅媽，馬到成功。”

……

孔麗把丈夫叫了回家，關起門，兩口子把心敞開談。

她說：“公司要派我去南京。”

二舅一聽南京兩字，表情凝重了起來。媳婦以前是到處走，也經常半個月一個月不回家，現在乾脆就去南京了。

孔麗說著：“機會給到我手了，我不能往外推，我得把握住。”

在公司裡，年前年後她拿的獎金最高，為什麼？因為她吃到了第一口螃蟹。

現在螃蟹再次送到了嘴邊，她不能不張嘴，她想吃！

賺到錢了，就再也不想過窮日子了！

“我一旦去了，這個家我就沒辦法管，還有別人也會說三道四。”她說。

二舅沉默半天不說話。

心裡也是不太願意。

結婚這麼多年，兩口子也從沒分開。就是下崗以後，這個家徹底亂了，不讓她去吧，你說一個男人養家的能力都沒有，孔麗真的幫了他老大的忙。

“我不怕別人說三道四，我就怕……”二舅想了半天還是說了實話：“你說以前拿貨白讓人賣自然推得出去，現在要收錢才能賣，別人也不是傻子。大家都不去只有你去，這是不是也算坑熟人？”

“我們一起去南京，小西那麼大的廠也不至於坑我，活肯定不好乾但幹下來了我就拿獨一份。”孔麗說。

二舅猛地抬起頭。

一臉牴觸。

去南京啊？

就聽過南京而已，南京在哪他都不知道，拋家舍業跑大南京去，他去幹什麼呢？

“我去了，我能幹什麼？”

“考慮不了那麼多，我必須去！要麼兩地分居，要麼你跟我走，大活人不可能被一件事逼死。我是再也不想回到跟你媽擠在一間屋子裡的日子，想想我都覺得可怕。”

孔麗回想著剛剛下崗之初，沒皮沒臉擠到婆婆家去蹭吃蹭喝。婆婆嘴上沒說，眼睛裡都表現出來了。就算是父母，也沒辦法無條件一直包容你們。

人只能依靠自己。

“還是想想吧。”

唐母家。

唐娟中午過去給母親送飯，一進門就聽見母親唉聲嘆氣。

唐春祥擱地上坐著呢，瞧著情緒也不是太好。

唐娟換鞋進門。

“二哥。”唐娟叫了唐春祥一聲。

“就不能讓小西派別人去嗎？”唐母說：“這兩口子也不能永遠分居在兩地，你二哥跟著孔麗過去，他能幹什麼？”

做母親的永遠都只能先替自己的孩子考慮。

兒媳婦突然說要去南京拿市場，那是兩個月還是三個月啊？

要是一直不回來，那這個家怎麼辦？

唐娟除了笑就是笑，她沒法去解釋林道西做的任何決定。

她不懂，不懂就不能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