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
“撕拉——”
桂青色紗羅裙勾到了掛屏,被硬生生撕出了一條縫,自大腿到小腿,露出白生生的一團肉。而蘇令嫻早被樓梯口趕來的一道身影迅速接了住,阻了這血濺當場的命。
林木將蘇令嫻好好地安在了地,轉身趾高氣昂地對這蘇令蠻翹起了下巴:“嘿,蠻丫頭,吃癟了吧。”
蘇令蠻在外人面前再驕橫再不講理,也是個十四歲未出閣的小娘子。
眾目睽睽之下,被親表哥推到了掛屏之上,又因體重和推力不小心將酒樓屹立了幾十年的掛屏壓倒,本就十分丟臉和委屈,再被林木這麼幸災樂禍地一問,當下便紅了眼睛:
“關你何事?”
四周湧來的嘲意,動搖不了她。
可看到蘇令嫻不過低低哭泣,假意尋一尋死,便能推翻她幾乎鐵證般的結論,而她半躺在地,裙襬撕裂,手心、腿間被木頭的倒刺刺入肉裡,疼痛難忍,卻只得來無數嘲笑。
蘇令蠻再一次感覺到了世界對她的森然惡意。
當你有了一副好相貌,那麼,這好相貌的說服力,似乎要她百倍千倍的努力才能達到統一起跑線。
她拼命用手拉著裙襬,妄圖蓋住露出的一截腿肉,手心的血氤氳地染了裙襬一角,但只有人在意到了蘇令蠻的狼狽和可笑。
甚至有小郎君高聲笑她:“愚蠢狂妄,心機狠毒,竟然偷了姐姐詩作潑髒水,只為爭一個男人。”
“小人,不屑與之為伍。”
蘇令嫻微微地啜泣著,垂下的嘴角露出了不為人知的笑意。
“夠了。”
玄色大麾驀地從天而降,將蘇令蠻整個包住,一道冰粹般的嗓音從三樓落了下來:“適可而止。”
眾人抬頭,只見從來不許人上去的三樓樓梯口,竟然走下來一人。
幕籬遮容,通身玄色,一步一步地踏下樓梯,彷彿是走在金玉殿堂,自有其矜貴冷傲之處。
林木已經小踏步迎了上去,福身失禮:“拜見郎君。”
國子監領頭廩生班霖亦抱拳相迎:“不知郎君……?”
清微看都沒看他,直接穿過班霖,來到蘇令蠻身旁,輕輕蹲下,玄色的衣襬散落在地,像是開出了一朵花。
他伸出左手遞給她:“可還站得起?”
手指指骨分明,如玉潔白,連指尖,都好似一副精美的工筆畫,蘇令蠻發覺自己胸口那些屈辱、憤怒,竟然被一隻手給奇蹟的撫平了。
她愣愣地搖頭:“站得起。”
手間傳來一股力道,蘇令蠻發覺這男子雖不壯碩,但力道不小,竟直接將她這般的體重給拉了起來,大麾恰好將她背後撕裂的縫隙擋住了。
“世人多以貌取人,無視也罷。”
清微虛扶了扶她,手迅速地收回,腳步一轉,帶著林木便直接往二樓樓梯口而去。
全程再未發一言。
蘇令蠻幾乎以為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覺,說話之人明顯不太擅長安慰人,但卻意外的,讓她胸中湧起一股熱意,這是唯一一次,當她沉入泥底之時,有人伸出援手拉了她一把。
在場人已有人議論開來,開始好奇起上了這三樓的人是何等身份,正巧小掌櫃匆匆下來,便被人揪住了:
“劉掌櫃,剛剛那人……是誰啊,怎麼就上了三樓?”
劉軒打了個哈哈,諱莫如深道:“此事諸位莫管,只需記得,我這三樓的規矩,還是在的。”
“至於這位……”他轉向蘇令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蘇大娘子的詩,劉某看著,委實眼熟了些。”
此話一落,眾皆譁然。
定州城的人都知曉,這東望酒樓有位品鑑師,不論詩詞歌賦,還是民生百藝,無不涉獵。便劉軒小掌櫃的只學了個皮毛,亦不會無的放矢。
眼熟的話……那必不是這蘇大娘子所作了。
本將自己成功脫離了這抄襲的鍋,又被劉軒牢牢地扣到了蘇令嫻自己頭上。
她抬頭,愕然地看著小劉掌櫃,抖著唇,半晌說不出話來。
只吳鎮還不肯信:“劉掌櫃莫不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