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一睜眼,看到的是漫天的火燒雲,晃得我有些眼暈。呆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在晃動,因為眼角能瞥到兩旁的景物在緩慢地向後倒退,忽高忽低,清脆的鈴聲斷斷續續地鑽入耳內。
我張了張嘴,發出一陣乾澀沙啞的叫聲。不一會兒,聽到那鈴聲越發地清晰了起來,眼角就瞥到一個身影出現在我的身側。
我努力地斜著眼睛。原來那鈴聲是來自一頭青驢脖子上的鈴鐺。斜坐在驢背上的那個窈窕身影,一身淡黃色的裙衫,支頤於膝,正抬眉望著天際的晚霞,烏黑的長髮垂在胸前。被風吹得微微有些散亂,更映得面板如雪,聽到我的叫聲,回過頭看了一眼,道:"醒了?"
我張了張嘴。好不容易發出"嗯"的一聲。就這會兒功夫,我總算是摸清了自己的狀況。原來我也是被一頭驢子給駝著走,只是人家是坐著,我是被綁在了上頭。我們似乎正在一條崎嶇的山道上蜿蜒前行,兩旁是荒蕪的山脈。一眼看過去,盡是無邊無際的山林和岩石。
"咱們這是在哪啊?"我努力了好久,終於啞著聲音問出一句。
等走到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青子拉了拉繩子,讓兩頭驢子停下。她從驢背上下來,又用葉子捲了些水,放入我口中。我連喝了兩杯,覺得喉嚨舒服了一些,說話的聲音也稍稍清晰了一些。
"我剛剛睡了多久?"我剛醒來,就又覺得倦了。
青子把葉子收起,道:"也沒多久。"
我前一次醒來的時候,天還是黑的,這會兒卻已經是滿天晚霞,至少也是昏迷了一天了。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說:"我想看看??看看自己??是不是隻剩了顆腦袋。"只是說了一句話而已,就感覺喘得不行。
青子沒搭理我,坐上驢背,扯了下繩子,兩頭驢子又開始慢慢地向前行進。我仰頭望著天空逐漸黯淡下去的雲霞,還想說什麼來著,但倦意襲來,很快又陷入了黑暗中。
這一路上,我也忘了醒來過幾次,有時候是在驢背上,有時候是窩在山林中某處的乾草堆裡。每次醒來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而且似乎是越來越短。有一次,我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身體。
還好,我的身體還是完整的,只是整個身子的皮肉都乾癟了下去,一片焦黑,看著就像是一隻瘦得皮包骨頭的烏骨雞似的。想到這裡,我就覺著莫名地有些好笑。自脖子以下的身體,已經完全不屬於我了,沒有任何的感覺,想要微微抬一抬那根烏雞爪似的手指。都是一種奢望。
後來終於從青子口中聽到了實情。我當時點破七脈,全身陽氣外洩,又突然被煞氣灌頂,要不是正巧我體內有林文靜和劉楠兩個鬼丫頭,與我三分命格。幫我擋了一擋,我當場就得渾身爆裂。現在雖然還留了一口氣,但身體已經全毀了,全身筋脈猥瑣,煞氣順著陽氣由內腐蝕到外,無藥可救。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山林中,已經是漆黑的深夜了。青子就坐在我旁邊的一塊石頭上,抱著膝蓋,望著夜空。兩頭驢子就係在旁邊的一顆大樹上。正低頭吃著草。
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突然想吃些東西,就喊青子。
青子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麼,從包裡拿出兩個半青半紅的果子,道:"洗過了的。"遞到我嘴邊。
我咬了一口,酸得有些牙疼,奇怪地說:"你不是最怕酸的?"當年我跟青子從古墓出來,我順手從貓鼻子村的村民那順了幾個果子。那果子酸酸的,青子咬了一口。當時就酸得她直皺眉頭,差點就給扔了。
這些事兒我記得特別清楚,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
青子道:"知道你醒來可能要吃,這兒也沒什麼別的。"
我心中一熱,苦著臉道:"這太酸了。吃不了。"
青子沒說話,隔了一會兒,起身道:"我去找找有沒有熟一點的。"
我忙喊住她,說:"這果子吃得談出個鳥,沒什麼吃頭。"
青子冷聲道:"誰讓你說粗話的。皮癢了是不是?"
這時候,我也不怕她的威脅,道:"我想吃魚。"
青子瞧了我一眼,道:"哪裡來的魚。只有這果子,愛吃不吃。"隨即就不再搭理我。
"我都聽到水聲了,那裡有個水潭子,裡頭肯定有魚!"我可不管。
青子半天沒理睬我。我只覺得自己又開始困了,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讓自己不至於昏睡過去。我好怕這一睡就再也醒不來了。過了一會兒,就見青子默不作聲地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