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爺家裡養了只妖精。
那妖精頂了個家生奴婢的名頭,可長得比傳說裡那些傾國傾城的美人還招搖。
小廝張大自然沒見過傳說中的絕代佳人,他只是偷偷地碰巧地撞見了那家生的奴婢,只一眼,魂都飛了。
日日夜夜渾渾噩噩,腦子裡只有那丫鬟,這也招致他不慎做錯了事被打了板子,屁股腿疼得叫娘,腦海裡仍然一晃而過那丫鬟的眉眼。
這……這不是要命的妖精,還能是送命的仙子麼。
趙家的丫鬟青蘅打小就出挑,隨著年月過去,越發地惹人眼瞧。
十歲那年,爹孃跟著趙老爺去外面辦事時遇到馬匪,從老爺到奴僕全死了。趙宅裡也就剩個老太爺和三個小少爺。
青蘅是三少爺的丫鬟,雖說是丫鬟,可少爺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房裡誰也越不過青蘅去。
青蘅因著爹孃的死以淚洗面,少爺竟一邊替老爺披麻戴孝,一邊私下裡告訴青蘅:“我也為阿蘅的爹孃戴孝,別哭,有我給他們披麻,你爹孃絕對能投個好胎。”
做少爺的給做奴僕的戴孝,簡直是天大的恩德,換個人來簡直要趴在地上伏在三少爺的腳上,痛哭流涕自慚無以為報。
可青蘅只是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熱,無怨無喜。
“我的好阿蘅,你要我做什麼都好,可千萬別哭了。”三少爺想要拉過青蘅的手來,又知青蘅不喜只能作罷。
青蘅用不下飯食,三少爺就叫人滿城地蒐羅新鮮吃食擺在青蘅面前,都忘了還在給自己爹戴孝呢。
出殯的時候三少爺掉不下眼淚來,夜裡聽到青蘅的哭聲,三少爺的眼淚才跟水一樣落。
這番舉止自然招了大少爺的怒。
二話不說就闖進三弟房裡要打死這個不孝的弟弟,可房間裡沒有他的三弟,只有一個小姑娘坐在床頭。
原來是三少爺嫌棄丫鬟住的床不夠軟,不準青蘅回屋睡,非要她躺自己這上好的床。
青蘅煩他,他只好走,去青蘅那丫鬟房歇幾天。
大少爺見到這床頭姑娘愣了半晌。
分明是小孩的年紀,卻叫人不敢在其面前妄言。彷彿開了口,眼前這不知是神是鬼是佛是妖的靈就要飛走了。
好半晌他才疑問般確定:“青蘅。”
幾年不見,竟長成了這副樣子。
都說青蘅在三弟院子裡跟被拘禁了似的,外院的輕易見不得。
如今這一見,不到出嫁的年齡就已這般惹是生非,不出去才是好事。
“三弟在哪,叫他出來。”大少爺微惱道。
青蘅站起行了禮:“奴婢不知。”
“你不知?”大少道,“等你滿了十五,不是不能讓三弟把你收房。可你做丫鬟的,要知道誰才是主子。否則趙家沒有你呆的地,青樓的窯子倒歡迎你。”
趙家的大少十三歲,二少十二,三少十歲。三胎落地,夫人也歸了西。
青蘅垂著眉眼,不反駁也不怒,只道一聲:“是。”
大少反而更惱:“你是不會說話的木偶泥胎?怎麼,多說幾個字累著了你。”
青蘅抬眸,眼眶已隱隱淚意。
她沒多說一句,大少爺自己反倒退卻了。
“你……”大少擰起眉頭,好半晌才說出話來,“以後你別出門去,就呆在這院子裡,養到十五三弟抬你做姨娘,其他的……”
躑躅半晌:“若三弟提前欺負你,你自可以找我,念你爹孃忠心,我不是不能替你做主一回。”
來找麻煩的大少變成做主的大少,青蘅微微點了點頭,大少彷彿一下子成了戰場上的英雄,為這小小的贊同生出洶湧的憐與傲來。
青蘅就這麼被拘在院子裡,眼見著及笄可以嫁人了,趙家上上下下彷彿起了妖風,狂風暴雨埋在地裡,不知什麼時候就要把趙宅掀個天翻地覆。
十五歲的青蘅比幼時更加招搖,不慎瞧見她一眼的小廝張大日日夜夜地惦念,辦砸了事被打了板子仍不悔改。某日竟偷溜進三少的院子裡意圖不軌。
小廝配丫鬟,多般配。
大不了擄了青蘅去,在外面投個山頭做匪賊,也好過看著丫鬟變成青姨娘,躺在少爺的懷裡不給瞧。
張大剛伸手靠近,青蘅就砸了個花瓶。
“站住。”榻上的青蘅黑髮如墨幽幽淌,因著很少出門去,面板白得幾分悽意,活像靠人精氣供養的豔色鬼魅。
花瓶落在張大的腳邊,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