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11. 第 11 章

他,哪怕死,他也會趕過來的。

想了想,又道:“若青蘅小姐方便,還是得擦洗一番,將血露去除,換身乾淨衣裳。”

大夫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離開了。

騅奴熬好藥,稍稍涼了端過來。

青蘅怕苦,此刻卻不怕了,一飲而盡。

不用青蘅說,騅奴也去生火燒水,只是這乾淨衣服……

他不多的幾件衣服儘量洗得乾淨,可都縫縫補補且質地十分粗糙,青蘅穿著怕是會疼。

青蘅拉過他忙活的手:“你嫌棄我穿你衣裳嗎?”

騅奴搖頭。

青蘅笑:“那就好,以後啊,我給你買好多衣裳穿,好多好多。”

騅奴沒有推辭,點頭說好。順從能讓她更放心、更安心。

一個求回報的人,總比不求回報的好掌控。

水燒好了,木盆燙過兩遍才端水過來,青蘅乏力,接過帕子隨意擦了擦就扔進盆裡。

換上騅奴的衣裳。

騅奴一直背對著她。

其實看了也沒關係,如果她樂意,就樂意給他看,她不樂意了,就把他眼睛挖出來。

青蘅有一點點心驚於自己的狠毒。

卻也覺得暢快。

粗布衣衫縫縫補補,線頭多而糙,且不保暖,她埋進被子裡去。

粗布細細密密的摩擦感生疼,肌膚不適縷縷紅痕,更有腹間連綿不絕的疼痛叫她額汗滴滴。

她說:“給我講個故事吧。”

讓她聽一聽故事,誰的都好。

騅奴這才轉過身,在廢木板搭的床邊跪坐下來。

他講了他自己的故事。

他說他本來沒有名字,就叫馬奴。

可是馬分很多種,一個統稱概括他,他當不起。

那一天他偶然聽到一個故事,說是很多年前這世上曾出現一匹名馬——騅。

那時戰亂,群雄爭霸,騅作為其中一梟雄的坐騎,四處征戰、浴血沙場,每一場勝戰都有它的身影。

可天下局勢變幻,梟雄成了階下囚。

騅換了主人。

那天新主人為取樂,將梟雄從牢里拉出來,一條繩索捆在騅的身後。

新主人馭馬狂奔,要讓梟雄的血一路灑遍,用梟雄曾經的馬送其上路。

一路都很順利,直到近處顯現懸崖,騅突然發了狂,直直朝懸崖奔去,新主人措手不及,揮鞭、刀劍都未使騅停下,慌亂之際欲要跳下馬來,卻被綁梟雄的繩索纏住了腳腕。

只在剎那之間,馬蹄離崖,刀劍終於斷了馬首,鮮血飆升,染紅新主與舊主。

勝利的人、失敗的人與騅,俱掉下懸崖,死無葬身之地。

他說他喜歡這個故事,願以騅為名。

青蘅靜靜地聽著,眼前的馬奴漸漸與其他奴隸有了分別。

趙宅裡滿園的丫鬟奴才,褪色,而他在這畫面裡鮮活起來,衣服破破的、身形高高大大、一雙大手極穩,身上的繭……那雙沉靜的眼。

青蘅緩緩從被窩裡出來,艱難地坐起,不要他扶,認認真真給他行了個禮。

謝他的救命之恩。

“我本以為你與他人無區別,”青蘅道,“是我坐井觀天了。”

這麼嚴肅啊,青蘅漸漸又笑起來,伸出手去,要他扶一扶。

騅奴扶住她,很穩,安慰她:“會好的。”

青蘅喘了會兒氣,呼吸間都在疼,她叫他過來些,做一做她的靠背。

騅奴遲疑。

青蘅笑著說:“快。”

他便順從了她。

她問:“你給我講這個故事,是不是希望我看你與看別人,有幾分不同。”

騅奴承認了。

馬奴有太多太多,記住他的名字。

這就是他唯一需要的報答。

青蘅靠著他,騅奴好暖,整個身體燙爐子般,氣血叫人豔羨。

她說:“我不該陷在這裡,騅奴亦不該,我們都當去更遠的地方。”

“這趙宅是一口井,把我們都吞沒,浮浮沉沉懸在水之上下,不知何時就徹底死去。”青蘅輕輕說,“旁人皆輕我賤我,我偏偏把自己高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丫鬟和馬奴可以相配,但不該是因著他們低賤。”

“這世上的人,都長著人的模樣,卻偏偏戴上面具,有的戴神佛,有的戴豬狗,有的成王侯,有的為螻蟻,可死,卻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