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走了。
寶珠看著李摯如同來時一般,匆匆地離開了小院。
直到他已經走遠,寶珠仍然沒有坐下。
今夜天氣很好,月亮很亮,寶珠站了一會兒,將一眾侍女揮退,在月光下變回了狐身。
她輕巧地來到了後花園中,攀上了院中最高的那座閣樓。
月夜下,狐妖看著李摯的車隊走遠,從西邊的城門離開。
而後,她轉身看向東邊。
東邊有座寶塔山,是京中人士遊玩的聖地,李摯陪她去過幾次。
其實不用他陪的。
寶珠遙遙看著那座不高的小山,心中有什麼東西瘋狂生長著。
她是山裡長大的狐狸,有什麼山,是非得要旁人陪同才能去的呢?
這金絲做的籠,將要囚困她多久?
扮演凡人的戲,又要演上多久?
狐妖看到眼中乾澀,幾乎要落下淚來,這才回到她的房間裡。
雕刻著複雜花紋的拔步床中,被褥已經鋪得整齊,房中燃著她喜歡的香,一如往常的每一日。
寶珠的心卻不如往常一般寧靜。
李摯離開的這幾個月,寶珠每日越發慵懶,她很少清醒,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
侍女們都十分憂心,委婉地提出,是否需要找個大夫進府來給寶珠瞧瞧。
這些都被寶珠拒絕了。
她渾渾噩噩地等到了李摯回家。
那一日,也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日子,李摯的侍從來報,他的馬車馬上要回到府中了。
寶珠倏地開心起來,興致勃勃地迎到大門口去接他。
可李摯卻沒有從馬車上下來,他聲音有些啞,輕喚道:“寶珠,我回來了。”
寶珠不顧旁人的眼光,跳上了李摯的馬車。
她見到了臉色蒼白的李摯,他身上似乎受到了重創,生命力自他的體內不斷流逝。
寶珠愣住了,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還是李摯先笑了起來,他伸手將寶珠擁入懷,在她的耳邊親暱道:“怎麼不會動了?沒事,沒事,我只是受了點小傷。”
不是,不是小傷。
寶珠惶恐極了,她眼前一陣陣發黑,她抓著李摯瘦的不成樣子的手,淚如雨下道:“你騙我。”
你騙我,你不能陪我去寶塔山了。
李摯回家的第一晚,終於能安安靜靜地睡在寶珠身旁,一整夜都不離開。
他睡得並不安穩,身體上的病痛折磨著他,讓他無法安眠。
寶珠也無法入睡。
她支起身子,出神地看著李摯的臉。
他更老了一點,原本高大的身體已經有些佝僂,眉心處有一道深深的溝壑。
年輕的時候,寶珠沉迷與李摯一塊兒探索彼此的身體。
可是她畢竟是妖,情動時,狐妖很難控制自己吞噬一些心愛之人的精氣。
李摯的身體從那會開始變得不太好,吹了風、淋了雨,他便要發熱。
寶珠害怕極了。
她害怕李摯一場病,忽然就死了。
自那以後,寶珠在情事上剋制了許多,可即便如此,她迷戀的俊美書生,也在時間流逝中漸漸衰弱。
直到今天,寶珠方才最終明白,愛上了一個凡人意味著什麼。
狐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自己的丈夫。
良久之後,她俯下身子,輕輕吻住李摯的唇。
源源不斷的狐妖精氣進入了李摯體內,他那原本破敗的身軀,被寶珠再次拼湊完整。>/>
過了一會兒,寶珠鬆開了李摯,直起了身。
她的眼淚大滴大滴湧出,在暗黑中落在李摯的臉上,從他的眼角滑落,好似書生在與她一同哭泣。
他沒有聽到寶珠最後的告別。
“李摯,再見了。”
狐妖從大學士府中離開了。
她在深夜無人的京城大街上狂奔,血液湧上了寶珠的腦袋,已經多久沒有品嚐過自由奔跑的滋味了。
一路向東,寶珠小心謹慎地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她跳出了城門,在曠野中玩命的向前跑。
那遙不可及的、永遠也去不了的寶塔山,在寶珠全速前進時,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便達到了。
她自由了,自由是多麼美妙。
寶珠跳上了一棵大樹,仰天長嘯起來。
她的心在狂跳,她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