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珠過來撲滅了火,給李摯解了圍。
兩輩子了,寶珠從未見過李摯這般失態,她心中又暖又酸,拿袖子將李摯鼻尖的灰擦淨後,她摸著他的臉,柔聲道:“莫怕,我會好好的。”
李摯握住了她的手,惶恐道:“當真?”
寶珠用力點頭道:“當真,我保證,我絕不會丟下你。”
她的眼中有淚光在閃爍,而他不遑多讓,早已溼了眼角。
這兵荒馬亂的一日過完後,李摯似乎是恢復了正常——如果寶珠半夜醒來,發現他正小心地聽著自己腹部的動靜不算的話。
他能正常地上值,從容地每日給寶珠做上一整桌她愛吃的食物,除了格外地緊張寶珠一舉一動外,他們的生活又回到了從前。
只是他們誰不清楚,若是妖怪有了孩子,要在腹中待上多久。
李摯暫且以凡人的情況,推斷孩子會在十月後出生,算著日子忙忙碌碌地準備著東西,又找積年的接生婆學了許多,生怕漏掉什麼。
可是夏天過去後,秋天也快過完了,五個月都過去了,寶珠的肚子仍不見大,若不是每日還能感到孩子懶洋洋地在寶珠肚子裡動彈一會兒,李摯已經將自己活活嚇死了——他一日比一日緊張,家中一根針落地,都能嚇這個準父親一激靈。
寶珠卻心寬,她反過來安慰李摯,孩子有一半妖怪的血脈,一定有極強的生命力,也許她就是想要多待一些時日呢。
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一轉眼便到了一切重啟後的第二個新年。
這個新年,寶珠與李摯增添了新的期待,也增添了新的不捨。
等到這個冬天結束,北方的冰河消融後,他們就要結束遊歷回京了,下一回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寶珠放心不下山上的紅狐狸,又開始為姐妹一家準備肉乾,這一次,她一口氣將整個祁陵縣的肉乾都買了下來,又想要去永漣山上打獵。
李摯當然攔住了她,讓寶珠將事情都交給自己,他捲起袖子鑽進了山中,帶了一馬車簡單炮製過的獵物回來。
最後一次將食物送到山上,給到紅狐狸後,寶珠變回了狐狸樣子,輕輕地舔舐著姐妹,與她道別。
紅狐狸的孩子們都已經長大離開了它,它又重新變回了胖大狐狸的模樣,這隻被寶珠照顧地油光水滑的狐狸,在寶珠變成人身,準備轉身離開時叫住了她。
寶珠停下了腳步。
紅狐狸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將腦袋靠在寶珠的腹部,許久沒有動彈。
寶珠靜靜地站著,不敢低頭,只敢抬眼看向天上的雲朵。
“我會告訴她的,我會帶她回來看你,我和她,永遠永遠不會忘記你。”
寶珠喃喃說著紅狐狸聽不懂的話,脾氣暴躁的紅狐狸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它只是一動不動地,聽著寶珠腹中的動靜。
直到天上那朵雲飄到了寶珠再也看不到的地方,紅狐狸才慢慢地往後退了一步。
它看著寶珠,看了很久很久。
然後它輕輕地叫了一聲,讓到了一旁。
寶珠沒有再看它,徑直走向了遠處的李摯。
可李摯的視線越過了寶珠,看向了她的身後,他注視著什麼,視線不斷地往前移動。
寶珠知道他在看什麼,她當然也聽到了身後噠噠的腳步聲。
可她甚至不敢轉動一下脖子。
李摯暗歎了一聲,將寶珠扶上了馬車。
他們趕著車,往山下走去,直到快要走出這座山,寶珠才敢握緊了李摯的手,慢慢回頭看去。
山間有一團火。
她的姐妹站在她們出生的這座山上,安靜地注視著馬車遠去。
紅狐狸沒有跟下山。
寶珠也沒有讓李摯停下馬車。
番外
與來時一樣,寶珠與李摯打算先坐馬車到江北府,然後改為乘船,從淆水走到瀾江,再換一次船回到京城。
坐車去江北府的路上,寶珠十分沉默,李摯知曉她不好受,只能不去打擾,儘量安靜地陪伴著她。
他們行到江北府,尋了集市將馬車賣掉,登上了去往瀾江的船。
神女廟一案過後,淆水又重新現世,江北府的官員、天師大換血,新上任的知府用雷霆手段打擊了江北府周邊遺棄女嬰的習俗。
李摯知曉了這個訊息,登船後,特意與本地船工交流了一番,聽得船工心有慼慼道,如今再不敢動這種天打雷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