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的淚痕都沒有擦,拿起筆“嚓嚓嚓”地開始繪圖:白色的橢圓形洗臉
盆及其圓形內盆,嵌入矩形的黑色面板中,盆裡的狹窄邊緣可快速將水引導到溢流中……黑白高對比度的顏色和形狀,創造出來的外觀格外和諧,在傳統審美中又透著一絲小浪漫。
整個圖紙她幾乎是一氣呵成的。扔掉筆後,她跑去衛生間,掏出手絹蘸上水正擦拭淚痕時,閻紅杏幽靈般出現了。
“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咱一起欺負回去。”她笑嘻嘻地說。
葛春妮冷眼瞅了一她,她不由縮了下脖子,像是被她瞅矮了半截,卻馬上又反應了過來,挺胸抬頭站得筆直,像棍子歸了巢。
春妮不給她反瞅的機會,快速離開了。
“春妮呀,忘記和你說了,我下午就要到設計部報到了……”閻紅杏扯著嗓子喊。
葛春妮感覺有條瘋狗追著自己的腳後跟咬,拼命往辦公室逃,任憑心臟報復般撞擊著胸膛。
她趴到桌子上,平復了一下亂敲如鼓的心臟,拿起圖紙敲響了顧主任的門。
顧主任掃了下圖紙,眼前一亮,連忙拉過椅子讓她坐了下來,連連誇讚不錯,說糧食局看後保準滿意。
“能用就好……”葛春妮起身準備離開,猶豫了一下又問,“主任,閻紅杏真的要來設計部嗎?”
顧主任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拿手一捏,都能擠出水來:“唉,都啥事啊,一個花瓶,在顯眼的地方擺著就得了,非要濫竽充數來咱們這裡……”
他不點名道姓地發洩著滿腹的牢騷。
春妮明白這事無法逆轉,愴然地點點頭準備出去,被他叫住了。
“小葛,她和買廠長關係很不一般,以後儘量不要惹她。”
“明白,她是周書記家的準兒媳婦,買廠長當然會對她禮遇三分的。”
“呵呵,也是這樣……也不完全是這樣,反正你小心點不要招惹她就好。”
顧主任臉上的表情詭異,神秘,還隱含著一絲不屑。
葛春妮一頭霧水,知道主任是好心提醒她,點點頭出去了。
下午剛上班,人事科長果然陪著閻紅杏來到了設計部。
顧主任端著十二分熱情的笑臉相迎,給她安排靠窗戶的好位置,並要副主任去後勤上要來一盆吊蘭,放到了閻紅杏的桌子上。
待遇彰顯了身份地位。不用新增字尾說明,大家便知道她來頭很大,大到恃才傲物的顧主任都對她青眼相加。
春妮正驚訝於主任的多面性時,他卻調皮地對她悄悄擠擠了眼睛,像個老頑童,逗得她差點笑出聲來。
閻紅杏不動聲色地將他們的互動看進了眼裡,衝春妮笑笑,笑中有戲,愣是將春妮的笑容給整沒了。
這個下午設計部有點忙,除了按照買廠長的批示趕設計圖外,全部門十個人就有九個人走到閻紅杏面前熱情友好了一番,用九種方式分別拍出了九種不重樣的馬屁,才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有葛春妮安靜地坐著,低頭在圖紙上寫寫畫畫,不知道忙碌些什麼。
還好,閻紅杏沉浸於公主般的享受中,沒有過去找她的麻煩。
下班時間一到,大家都像家裡著火一樣迅速撤退了。春妮望著他們逃跑似的身影,十分奇怪——平時他們不是這樣的,有的留下來加班,有的東家長西家短地扯閒篇再撤,夏天蹭公家的電風扇,冬天蹭公家的暖氣。辦公室的燈亮,副主任等幾個女同志下班後經常蹭著燈光打毛衣到八九點才回去。
春妮搖搖頭,目光不由落在閻紅杏身上,她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顧主任給她的一摞資料,彷彿想一口氣看完,吃透。
葛春妮不想回家,她怕面對和母親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尷尬,可是留下來和閻紅杏兩個共處一室會得尷尬癌……兩害相較,她決定哪個也不取,但必須先離開這裡。
誰想她剛走出辦公室,肚子就很不友好地疼了起來,只好揹著包一溜小跑衝進了幾十米開外的廁所。
拉了近十五分鐘的肚子後,她才有氣無力地走出廁所,準備去車棚推車時,搖頭卻發現辦公室的燈關了。
閻紅杏終於走了……春妮長長地籲口氣,又走進辦公室,開啟燈,琢磨起了和麵盆配套的櫃子。
她發現只有埋頭在工作中,心上的疼痛才會減少一些。
窗外的天色不何時完全暗了下來,刺耳的電話鈴聲將葛春妮從圖紙中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