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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北京見好嗎

煩。”

有根無形而巨大的針從天而降,穿過老劉的身體,

將他死死地釘在原地。

劉茂山扔下手中的扳手,走過去攬住兒子的肩膀,擁起他往屋裡走。

……

老劉是坐晚上的火車離開青花的。姐夫緊急託人給他買了張站票,讓鐵道上的朋友帶著他直接進了工作人員休息的車廂。

火車像個冗長的怪獸,吞吐著,喘息著,朝前奔跑。

乘務員們都在前面忙碌,車廂裡沒有人。老劉躺在長長的椅子上,頭朝過道,枕著雙手,茫然地望著黑洞洞的窗外——偶有燈光閃爍,卻像做了虧心事般迅速地躲進了黑暗中。

葛春妮的臉出現在夜色黑暗的底版上,從四歲那夜開始,他和她的點點滴滴電影鏡頭般在眼前回放,眼睛再次溼潤了。他拿手背擦了一下,她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加了高光般在黑暗中熠熠生輝,整個人更加靚麗奪目。

劉茂山怕夜長夢多,將家裡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出五張十塊的和兩張五塊的,塞到兒子手中後,又跑去朝女兒寶霞求助,最後湊了五百塊錢和一張車票,硬將他送上了火車。

臨走前,老劉說去找王新軍和魏國慶說幾句話。

劉茂山便押犯人似地押著他先去了魏國慶家,對方卻不在家,又去了王新軍家。

王新軍已從協警轉正了,胸前有了編號,肩上綴釘了一枚四角星花。

劉茂山見兩人各自佔據一個沙發大眼瞪小眼,似乎有千言萬語,卻因他在場無法開口,便起身回了家。

王新軍前兩天剛和蘋果領了證,婚禮一週後舉行。

老劉安靜地躺著。他什麼也不想說。他只是不想和父母大眼瞪小眼,用相互監視的方式相互關愛,才跑出來的。

劉茂山的身影消失後,王新軍炸豆子秀開始痛沉革命家史,說自己是被迫同蘋果結婚的,說女人的肚子藏不住事情,他千小心萬小心,她那裡還是鼓了起來,逼得他不得不奉子成婚。

老劉像看陌生人似地看著他。

王新軍卻不以為意地指指胸口,說蘋果從沒有鑽進他那裡,就憑她那張製造垃圾的嘴,和那副尖酸刻薄的心腸,給葛春妮提鞋都不配,自己降格錄用都輪不到她。

他拿出一盒紅塔山遞給老劉,打著火等著給他點。

老劉將紅塔山扔到了茶几上,“呸”的一聲將他手裡的打火機唾滅了。

那聲“呸”像個響亮的耳光,王新軍卻絲毫不覺得疼,顧自掏出一根菸,自己點上,悠然地吹出一個拖著長尾巴的菸圈兒,又半躺到沙發上,貌似不經意地問出一個精心設計的問題——既然葛家反對他和葛春妮在一起,自己是不是可以對她展開攻勢?

看著老劉詫異的眼神,他大大咧咧地笑笑說,結婚證不過是張紙,他們的兄弟情才是攔路虎,只要老劉允許,他馬上就能將紅色的結婚證變成綠色的離婚證。

老劉抓起茶杯,連同裡面的半杯溫開水,砸到了王新軍頭上。血頓時順著額頭淌了下來。

王新軍不慌不忙地從沙發上坐起來,走進臥室,從櫃子裡取出乾淨毛巾,對著鏡子捂著傷口說看樣子一會兒要去醫院縫兩針了,說自己不過開個玩笑,看把他急的。

他讓老劉先走,說過一會兒蘋果要來,讓她看到會和老劉拼命的。

老劉咬牙切齒說他和蘋果真是天生一對兒,兩個無恥之徒相遇,就連成了無恥的平方。

他從王新軍那裡出來後,看了下時間,知道得往車站去了,腳卻不聽指揮地朝葛家走去。

人高馬大的葛家,此刻陰森的像座城堡,沉默,冷漠,仗勢欺人。

老劉繞著它轉了一圈,最後將目光定格在葛春妮的窗戶上。他想再看一眼裡面散發出來的橘色燈光。曾經有無數個夜晚,他都悄悄地看著那盞燈熄滅了才離開。

今晚那裡卻黑得像塊研磨不開的墨,將他的整個世界裡都拉閘斷電了。

不知何時,母親王英和姐姐寶霞悄然出現在身邊,一個拉左手,一個牽右手,使勁將他帶走,把他推上了姐夫開的三蹦子。

火車的汽笛聲將黑暗撞開了一道口子,綠色的長龍在夜色裡嗚咽著奔跑。老劉的心上像墜了鉛塊般往下沉去。離青花越遠,他的心事就越重,整個人像扔進水裡的石頭般失去了浮力。

他默唸:春妮,北京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