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穿過一個巷子口,進入主街道時,許正陽得以靜下心來,能好好地看一看眼前這座明明生活了很多年,卻感到有些陌生的城市。
如今的普陀市還只是一個小縣城,街面上還看不到幾輛汽車,高樓也沒有幾棟,放眼望去,幾乎都是低矮的平房,偶爾可見有樓,也不過二三層而已,最多不超過三層。
二八大槓的車軲轆壓著的也不是平整的柏油路,而是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這個年代的基礎建設還差強人意,但蔚藍的天空卻幾乎能攝人魂魄。
回想不久前自己所生活的高樓林立的所謂的大都市,城市的基礎建設毫無爭議要比眼前的小縣城發達,但這樣藍的天卻很少見到。
許正陽正在徑自感慨,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吆喝聲:“破磨剪子來、戧菜刀......”
聽到這聲吆喝,許正陽差一點流下淚水。
這聲幾乎可以寫進歷史博物館的吆喝在現代社會機會絕種了。
他停下來,連忙去找吆喝聲的源頭,卻發現離自己三米左右,有一個40左右的女人正微微撇嘴盯著自己看。
許正陽正要和他打招呼,對方忽然來了句:“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能吹牛,修不好賠新?”
許正陽聽了不由會心一笑,自己剛才光顧著感慨,差點忘了自己此時的修理工身份。
他對這個女人說:“這位大姐,有壞的家電儘管拿過來,只要不是長時間在水裡泡過的,我都能給你修好。”
“修不好真的賠新?”女人仍在懷疑這一點。
“對,賠新!”許正陽斬釘截鐵地說。
女人隨後把許正陽領到自家附近,隨後又帶許正陽進了屋,用手指著衣櫃上的一臺黑白電視道:“就是這臺電視,前兩天看的時候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出毛病了。”
女人說完就把電視開啟,一片許久沒有看到的雪花在電視螢幕上閃爍起來。
女人很快調出一個臺,電視里正在演教人們練氣功的節目。
許正陽看在眼裡不由冷笑。
80年代初,到90年代中旬,國內掀起了幾乎全民練習氣功的熱潮。他自己當初也曾和幾個關係還不錯的同事痴迷於此。
當然此事以他目前的見識來看,其實有些不可思議,因為氣功中的好多理論都是違背科學的。
身邊的女人忽然用略顯刺耳的聲音說:“哎呀,氣功節目又開始了,到點了麼?我都沒注意!”
女人連忙低頭看手錶,大叫道:“這都演了好一會兒了,你快點幫我修啊!”
許正陽端詳著女人一臉深信不疑的痴迷表情,不由暗自合計,此時的我若是告訴她氣功基本都是假的,她估計會撓死我,這單生意也甭想著做了。
他於是忽略這個中年女人的花痴表情,很快注意到螢幕的左側有一道垂直的亮線。
女人正巧也在這時說:“就是這條線,都快把人給煩死了!”
看著那道亮線,許正陽的大腦裡閃過了幾種可能,不過具體的原因,還得開啟電視才能確定。
當他提出要開啟電視的後蓋時,立馬遭到了中年女人的反對:“你別是瞎修吧?上次我老公找來的修理工,在電視上拍兩下就好了。”
許正陽聽完頓時哭笑不得,道:“你家電視能挺到現在也是不容易。”
女人想著他黑板上寫著的修不好賠新,便答應讓他拆後蓋。
許正陽雖有一身的理論知識,但實操的經驗其實並不太多,動起手來看上去並不是很麻利。
中年女人將許正陽拆卸時略顯笨拙的動作看在眼裡,心中生疑,再次提醒道:“修不好你可得賠!”
許正陽有些不耐煩了,壓著火氣道:“放心,修不好賠你新的。”
終於拆開電視後蓋,許正陽仔細地檢查起來,很快找到了癥結所在:電視內部電路的一個焊接點脫落了。
幸好自己出門的時候不怕麻煩,隨身帶著家裡自從買回來就沒用過的電洛鐵,修理這種問題實在小兒科。
許正陽正要下手,女人忽然問:“等一下,修理費你怎麼收?”
許正陽想了一下,脫口說了個五塊。心裡篤定到專業的修理店,這個價絕對不止。
女人卻搖頭說:“太貴了,三塊行不行?”
聽到女人的話,許正陽頓時怒氣上腦。
“修一臺電視你覺得三塊錢能行?”
他收起自己的裝置,甩了句:“不修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