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離開大名府,離開趙國,往下一處分堂去。”簡單地交待完一句話,他又迅速沉默下來,只冷冷盯著傅漢卿。傅漢卿除了淡淡嗯一聲,再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即不問下一個目標是哪裡,更不問為什麼這麼急,當然,指望他站起來,喊幾聲,“啊,我還想和朋友再聚聚,”這種事更是絕無可能了。見他聽了和沒聽差不多,一副繼續發呆,神遊物外的樣子,狄九忍著氣哼一聲,轉頭出去了。傅漢卿終於慢慢地回了神,摸摸腦袋,四下望望,勉強集中精神回想了一下狄九的話,這個,他需要準備什麼嗎?一直以來,他不是隻要有吃有喝,跟著大家上路就行了嗎?他難得辛苦地開動腦筋,想了想,發現的確沒什麼需要自己貢獻力氣去準備的,便即刻拋開一切,繼續發呆去了。狄九行出房間未幾步,便聽得身後那淡淡的聲音:“你來是有很多話想問他的吧,為什麼不問?”狄九回頭,漠然看了狄一一眼,這護衛當得果然自在,動則離開要保護的物件,到處找人聊天:“問了得到的答案也不過就是我不知道,或我知道但不能告訴你,我又何必再費力氣多問?”狄一淡淡道:“你也該收斂一些了,若不是這些日子你逼得他太緊,他也不會這樣整天有氣無力的。”這些日子,傅漢卿的睡眠時間和睡眠質量直線下降,狄九的確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自從上次他乘傅漢卿睡覺的時候,套出了“小樓”二字,此後幾日之間,他就時不時地搞點偷襲,動則故技重施地再次到沉睡的傅漢卿耳邊去施展天魔音。但是傅漢卿雖然懶,到底不蠢,上次他沒有防備,讓人套出自己出身小樓的秘密,心中也極害怕,這種事再繼續發生。他惟恐自己在睡眠中全無防備地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萬一觸動了小樓中央電腦的底限,那麼,包括狄九在內,所有在場可能聽到的人,都將會被立刻催毀。這事情太嚴重了,傅漢卿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自他有意識以來,無限漫長的歲月中,這是他第一次,不能安然入眠。即使是在睡夢中,他也始終在心中腦中崩著一根弦,只要有人一在耳邊問及和小樓相關之事,就會立刻清醒過來。人在睡覺的時候,都不能睡得安寧,整個睡眠過程中,心裡始終惦著一種事,這種感覺,有此經歷的人,都會覺得非常痛苦的。然而普通人就算有什麼煩惱,有什麼牽念,只要咬牙熬過難關去了,自然還可以心安理得,呼呼大睡。可是傅漢卿卻極之痛苦,因為他不但不能全心享受睡眠的舒暢快樂,連睡覺都要時時防備,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這種防備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停止,有沒有可能,這一生一世,都要在這辛苦的防備中渡過,有沒有可能,這一生一世,他再不能安安穩穩睡個好覺。這樣的折磨讓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得憔悴多了,就連睡眠的時間,也大大減少。狄九和狄一都清楚傅漢卿最近是因為什麼而沒有精神,但他們都不會真正明白,此事對傅漢卿來說是多麼嚴重,多麼可怕的折磨。狄九和狄一都是鐵血訓練中長大的人,時時刻刻在困境和危局中掙扎著求存,現在要讓他們忘記一切,安安心心睡一個好覺,根本不可能。因為他們自己都再也無法做到了。任何時刻都保持警醒,即使是在睡眠中,只要四周的空氣有一絲異樣的波動,他們都能立刻醒來,這對他們來說,是理所當然之事。因為他們自己完全不覺得這一切有什麼問題,所以,他們永遠不會明白傅漢卿的痛苦。傅漢卿是一個純粹的懶人,天下興亡在他心中可能不及一枕香夢更重要。在舊有世界,無數人的期待,無數人的催促,無數的大義無數的道理,也不能讓他放棄自己懶散的生活。在他看來,人生最大的快樂,莫過於就這麼懶懶散散,渾渾厄厄,快快活活地一夢而盡。所以,不管別人怎麼嘆氣,怎麼為他不值,他卻只願躺在星海間,看看漫天星辰,斷斷續續,一夢三百年。象他這樣的人,讓他無法再全心全意地睡個好覺,無法再享受香甜的美夢,這就是世上最殘忍無情的折磨。身歷七世,他就算被人一邊嚴刑拷打,也能安然入睡,他就算傷痕累累,垂垂待死地關在囚籠之中,也能高高興興繼續做夢。而如今玉榻軟枕,衣食不愁,卻無法安心睡個好覺,即使是睡夢中,腦子都是緊崩著的,時不時就會被那可惡的問題驚醒過來。這對他來說,已勝過了人世間所有的殘忍刑罰,恐怖手段。然而,可怕的不只是如今處境之慘,而是,這悲慘的處境不知可有盡頭,不知哪一天才會改變。如果只是他自己的私事,自己的秘密,他斷不會如此辛苦的保密,如果此事的後果只和他自己有關,哪怕是立刻死掉,哪怕是被記過,被扣分,被處罰,他也不會太在意,但事情關係到別人的性命,他卻不敢任性了。無論如何,他不願意因為自己而去害死任何人。所以他只得繼續辛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