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背影轉過身來咯咯笑了。
“老臣有事稟報,敢請太后移步政事房!”
“喲!儂不會小聲說話麼?”見蔡澤一頭汗水滿面通紅,華陽後笑不可遏,“與丞相說話便得到政事房,是禮還是法?老夫子林下不會說話了?”
“老臣……”
“行了行了,進來坐了,亭下與政事房一樣了。”華陽後笑吟吟將蔡澤讓進茅亭,轉身一拍掌,“上茶,震澤新綠了。”隱隱地聽得一聲答應,片刻間便有一名侍女飄進亭來在靠柱石案上支好茶爐,一片木炭火特有的輕煙便淡淡地飄了起來。
“老臣不善飲,白水即可。”
“喲!儂是茶痴誰不曉得了?我的震澤茶不好麼?”
“老老臣是想說……”咫尺之內裙裾飄飄異香瀰漫,蔡澤皺著眉頭大是侷促,分明站在石墩旁卻硬是坐不下去。華陽後驀然醒悟,退後兩步徑自坐在了大石案對面的另一方石墩上笑道:“儂入座慢慢說了,何事?”
“老臣兩事。”蔡澤坐進石案前,稍顯從容地一拱手道,“其一,先王國葬已罷,太后對新君親政之事將如何處置?其二,比照先例,先王遺孀當由新君尊奉名號,目下太后沿襲王后之號,尚未有太后名號,不知太后做何想法?如此兩事,老臣欲先聽太后之意。”
“儂是奉命而來了?”華陽後冷冷一笑。
“非也。老臣自主請見太后。”
“曉得了,儂是關照本後了。”華陽後的微笑中不無揶揄。
“不敢。”蔡澤侃侃說出了自己早已經揣摩好的腹稿,“老臣暫署相權,身處國事中樞而承上啟下,若不明太后權力,便無以處置太后書令;若不明太后名號,所行官文涉及太后便難以措辭。念及先王與太后對老臣素有信託情誼,故而自行請見,此中苦心尚望太后明察。”
華陽後眼波流動閃爍,倏忽一臉憂戚關切:“毋曉得儂說的暫署相權何意了?先王顧命之時,本後與新君還有太子傅都聽得清楚,如何便是暫署了?”
“敢問太后,先王顧命時如何說法?”蔡澤精神驟然一振。
“是說,綱成君做丞相,秦國無憂也。”華陽後一字一頓,說得很是認真。
“史官可有錄寫?”
“儂不曉得了?痛不欲生之時,我顧得關照左右麼麼?”
良久默然,蔡澤粗重地一聲嘆息:“如此說來,此事便是疑案也!”
“疑個甚了?我分明聽見了子楚呂不韋便聽不見麼?都聽見了史官寫不寫何用了!”華陽後憤激地嚷嚷幾句又突然一轉話頭,“我那兩事該如何處置?儂只謀劃個法子了。”
蔡澤正要說話,一個侍女卻從亭外匆匆進來在華陽後耳邊低語了兩句,華陽後笑著說聲他也來得真巧,便站起來對蔡澤嫣然一笑,綱成君且先回去,有事她便來見儂了。蔡澤一時大覺尷尬,站起身一拱手便走。那名侍女卻攔住他一笑,綱成君請隨我來,便將他從茅亭後的另一條林間小道領了出去。
嬴異人來見華陽後,實在有些不不得已。
自從呂不韋那次“心說”之後,嬴異人倒是當真做起了“心齋”。秘密入宮的蒙武親率二十名鐵鷹劍士晝夜守護,蔡澤一班老臣全力以赴處置國喪,老桓礫與給事中當著宮廷事務,守喪的嬴異人倒當真清淨了好幾個月。深居簡出,他便屏息心神深自吐納,平心靜氣地仔細琢磨那些不堪回首的往昔歲月,即便是獨守父王靈柩之前,也沒有停止過“心齋”漫遊。疲憊臥榻之時,飲下一盅老太醫配置的安神湯,便渾然忘我地睡去了。幾個月下來,原先那種莫名其妙的焦躁心悸與時不時突然襲來的莫名恐懼竟漸漸消失了,無休止的噩夢也沒有了。及至秋天父王安葬,嬴異人的神色已經大為恢復,面色紅潤步履穩健談吐清晰,與那個恍惚終日一驚一乍的嬴異人實在不可同日而語了。依著古老的服喪傳統,孝子服喪期間是要憔悴失形才能顯示哀思孝道的,若有孝子服喪而容光煥發,便是大大地不可思議了;對於君王之身,則幾乎必然要引起朝野非議,便是公然質詢王者德行也未可知。然則,嬴柱的不可思議的恢復卻截然相反,非但沒有引起朝野非議,反倒使朝野泛起一片慶幸賀聲。
秦國再也不能弱君當政了!老秦人竟是異口同聲。
當嬴異人很為自己的容光煥發慚愧的時候,各郡縣官署與大族村社的賀王康復書卻紛紛飛到了案頭,為太醫令請功的呼聲更是不絕於耳。嬴異人忐忑不安地請教呂不韋該當如何處置,呂不韋淡淡笑道:“執公器者無私身,王者強弱繫於天下,故